这些年,柳梅身边确实出现过不少追求者,其中一些各方面条件无可指摘,但她都干脆拒绝了。

要说旧情难忘,柳梅不认。人都走了,忘不忘的没什么意义。

但她从上一段感情里学到了一个道理,没有能力说爱的时候做出的承诺,要么是个笑话,要么是个谎话。

柳梅不想当个笑话,也不想听谎话。

世事见得多了也就通透了,通透了便更觉无趣,一个人无趣可以拼事业,两个人无趣就真的很无趣。

有趣大概是对一个成年人提出的最高要求。

柳梅觉得自己就很无趣,磨去了少年风骨、青年**,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不敢停留,停下就越发发现自己的无趣。

董文浩是个有趣的人,柳梅承认,起码到目前为止,还算有趣,能交到有趣的朋友是件幸事,可惜,他想要的不止于此。

如果早一点或者晚一点,也许......

但没有也许,秦泽回来了,七年没解决的事情也该解决了。

“你是28周岁了吗?”柳梅问。

“不是,不过快了。”为了怕柳梅嫌他小,董文浩虚报了几个月。

“嗯,正是好时候,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光想着赚钱了,一不留神就成了大龄未婚女青年。”柳梅靠在座椅上,慈眉善目的看着董文浩。

“怎么?想嫁人了?”董文浩笑着问。

“想啊,谁愿意单身一辈子,只是没遇到合适的而已。”柳梅转头看前面的汽车尾灯,红的很鲜艳。

“说说,想嫁个什么样的?”董文浩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看着前方问道。

“嗯,我喜欢成熟稳重的,有一定的生活阅历,不再纠结儿女情长,懂得彼此尊重,年龄在35到40岁之间。”

本来车子龟速移动,董文浩一脚猛刹,柳梅被安全带勒着前倾又靠回到座椅上。

“像饭店里的那个男人吗?”董文浩看着柳梅问,脸上看不出情绪,后面跟着的车死命按着喇叭,像是大声咒骂。

柳梅认真思考了一下,直到车子继续移动,才说,“不。”

董文浩叹了口气,姐姐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当然,他也没打算猜。

“你是在拒绝我。”董文浩用了陈述句。

“对。”柳梅突然就不想迂回了,很不像她的办事风格。

“因为我比你小?”对于柳梅的拒绝,董文浩是有心理准备的。他虽然自恋但也没到会觉得自己人见人爱的地步。

“不全是。”柳梅觉得有点烦躁,她很怕董文浩追着问为什么,她自己还有一堆为什么没地方问。

董文浩显然比她认为的要成熟,因为他没有再问为什么。

“你跟刚才那男人早就认识。”董文浩依然用了陈述句。

“是。”柳梅像个决定坦白从宽的犯人。

“很久没见,今天又突然......”董文浩想说重逢,但重逢这个词感情色彩太浓,他不想用在两个人身上,于是说,“见到了。”

“是。”柳梅感觉到从没有过的疲惫。

“以前,在一起过。”董文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柳梅想,就这样吧。

董文浩一颗心从高空乓叽摔到了水泥路面,稀碎。

车里又恢复了安静,但气氛有点紧张。

“分手了。”董文浩像是自言自语,“那也没什么。”

“没。”柳梅看着董文浩,声音很轻,“没分手。”

董文浩彻底懵了,从两人的状态判断明明是许久未见,肯定不是情侣吵架或者冷战,那不是分手是什么?

“就算是拒绝我,你也不用找这么拙劣的借口吧?!”董文浩都气笑了,“没分手,难道你们还在一起吗?”

“也没有。”柳梅也被自己荒谬的话逗笑了,是自嘲也是无奈。

董文浩仔细打量着柳梅,确定对方没有喝醉。

“还打算在一起?”董文浩不等回答,直接给了答案,“你们不合适!”

“哦?”悲伤的气氛还没起来,就被破坏了,柳梅心情好了一点,“你说说。”

“一看那人就特无趣。”

柳梅看着他不说话。

“大热天的衬衫扣子扣到顶,袖口也扣的一板一眼的,不是有强迫症也是个非常死板的人,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得多无趣!”

“你看的挺仔细啊。”柳梅知道那是秦泽的习惯,商业谈判前的准备总是很仔细,滴水不漏,其实平时不是那样的。至于无趣,确实有点儿。

“职业习惯,没办法。”

“其实我也挺无趣的。”柳梅说,“你没发现吗?”

“发现了啊。”董文浩说的认真,“所以你需要我这样的人,跟我在一起你就不无趣了。”

“还挺双标。”柳梅笑了笑,“我不应该跟无趣的人在一起,你就愿意跟无趣的人在一起吗?”

“不。”董文浩边开车边说,“你是因为没有跟我在一起才无趣的,不是因为本身就无趣。”

“胡搅蛮缠。”柳梅打开车窗,晚风吹了进来,今晚的坏心情散了一半儿。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试试,做个有趣的人?”马路终于不再那么拥堵,车速提起来了一些。

“不行。”果然又绕回来了。

“没关系。”董文浩把四个车窗都打开,风速快了起来。

柳梅以为说通了,哪知道董文浩又补刀。

“我追我的,你拒绝你的。”

这熊孩子!真是没挨过打啊。

“说说你们吧。”董文浩一脸坦然,跟刚才被拒绝的人不是他似的,“怎么即分手了又没分手的?”

“不太想说,也没什么好说的。”风有点大,把柳梅的长发吹得飞舞起来,她也不拢,任乱飞着。

“姐姐!”董文浩突然叫了一声,柳梅吓了一跳。

“我被拒了,很受伤!”

“是吗?”柳梅拢了拢头发,“没看出来。”

“内伤。”董文浩腾出一只手捂着胸口,“很疼。”

柳梅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要喝可乐!”董文浩在一条岔路打了转向,车子驶进一条安静的小巷。

等车子停稳,柳梅才幽幽开口,“你要不是警察,我现在应该已经报警了。”

董文浩笑笑没说话。柳梅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车子前方20米有一家咖啡厅,有人进进出出,他们停在阴影里,像是在看一部艺术片。

董文浩打开车门走进了这部片子里,十几分钟后,又折回,手里多了一杯拿铁和一瓶可乐。

杯子是陶瓷的,印着LOGO,柳梅合理怀疑董警官行窃了。

不过她还是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奶味太重,与其说是拿铁,不如说是牛奶里不小心滴进了几滴咖啡,她不喜欢这个味道,但咖啡杯挺漂亮,于是她把咖啡杯放在了车子前台上。

“牛奶暖胃的,你喝了酒不能喝浓咖啡,而且现在也不早了,怕你睡不着。”董文浩拧开可乐瓶,喝了一口。

“咖啡杯可以拿出来吗?”柳梅问。

“我买下来了。”董文浩笑了笑,“觉得你会喜欢”。

还是个暖男,柳梅笑了笑。

“咖啡厅里卖可乐吗?”柳梅指着他手里的可乐瓶问。

“我跟一个小孩儿买的。”董文浩扬了扬可乐瓶,“你想喝吗?”

“多大的小孩儿?”

“三十来岁吧!”董文浩挑了挑眉。

“噗,你管三十来岁的人叫小孩儿?”柳梅问。

“我一28的成熟男人都能被认为太嫩了,他跟我差不多大,不是小孩儿吗?”董文浩把盖子拧紧,把可乐瓶也放在了前台上。

“呵,还挺记仇。怎么买的?”

“他在我前面点单,手里拿瓶可乐,我问他卖吗,然后他就卖给我了。”

“多少钱卖给你的?”

“100。”

柳梅突然开心起来,一晚上的坏心情都消失不见,“难怪。”

小时候觉得有了钱就能买来快乐,等到赚到钱了才能体会,很多时候有了钱也不会快乐,但今晚,董文浩用100块钱给柳梅买了个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