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办公室相当气派，柳梅想起当年那个小公司，秦泽窝在一个不足5平米的小办公室里，每天熬夜加班。时过境迁，虽然还是秦总，但含金量明显不同了。
“坐。”秦泽走到办公桌旁，问，“喝什么？”
“水就好。”
秦泽想了想，给助理打电话，说：“一杯冰美式，一杯水。”
柳梅笑了笑，倒是在这儿还能喝到一杯冰美式。
秦泽坐在对面沙发上看着柳梅。柳梅觉得自己的心理建设还是没有做成功，她十分不想面对秦泽谈工作。或者说，她什么都不想跟秦泽谈。
这可能是柳梅职业生涯中最大的考验了。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何助理敲了敲门，把咖啡放在柳梅面前，想了想，白水放在了咖啡杯旁边。
柳梅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打气，想起王总说的“成熟的职场人”和“在商言商”。
“秦总。”她终于抬起头直面秦泽。
听到柳梅这么称呼自己，秦泽感觉心脏缩在一起。
“没有外人。”秦泽声音很轻，“叫我秦泽吧。”
“好。”柳梅提醒自己要做个合格的职场人，面对自己的第一个职场老师，她做了个深呼吸，迅速找回状态，“秦泽，我今天是代表振华集团来和YS谈合作的。”
秦泽想起柳梅要去振华集团面试前的那天晚上，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在餐厅练习坐下、起立，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要求自己假扮成振华的面试官，出各种问题刁难她。
时光荏苒，还是那个柳梅，只是这些伪装都已经做得炉火纯青。
“现在穿高跟鞋走路还会脚疼吗？”秦泽问。
本以为遗忘的过去总会被一句话轻易就勾起回忆。
“不会。”
“面对客户还会紧张吗？”秦泽接着问，“还会在进门前先做三个深呼吸？”
“不会了。”
“嗯。”秦泽点点头。
“我们可以聊工作吗？”柳梅从包里拿出意向书，“你应该挺忙的。”
“好。”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何助理敲门的时候两人还在就一项条款争论。
“秦总，约了市局的领导，时间差不多了。”
因为是熟人，两个人不用寒暄，秦泽也不会故意刁难她，所以谈判进度非常快，一个小时已经敲定了很多细节。
采购谈判不需要秦泽亲自谈，他却推了更重要的会议，陪柳梅聊了一个小时，何助理给柳梅的名字前加了个星号。
柳梅看了看时间，合上意向书，起身准备告辞。
秦泽挥挥手，何助理识趣的关门出去。
“你变了很多。”秦泽抬手示意柳梅坐下，“成熟了很多。”
柳梅笑笑，放下包复又坐下。
“吃了不少苦吧？”秦泽把冰咖啡推过去，“喝点水，说了这么多话。”
最初那几年确实挺苦的，销售不好做，女销售更难。
柳梅大学学的是金融，就业形势不算好，即使是名牌大学生，很多同学毕业都选择去银行工作，稳定、体面，待遇也可以。
柳梅选择考研，报了本校，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她揣在包里准备给秦泽一个惊喜，却收获了一个惊吓。
在她心里无所不能的秦泽坐在办公室里抽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燃尽的烟蒂。办公区黑着灯，只有不足五平米的总经理办公室还亮着。
柳梅躲在门口角落，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秦泽接到了三个电话，每一个电话都提到了钱。
那晚下着小雨，柳梅记得清清楚楚，她走到家的时候衣服都湿透了。
秦泽回来的时候已近深夜，像每个加班晚归的日子一样，他笑着给了柳梅一个拥抱，他怀里很冷，柳梅记得那种冷，不知道在进家前他在楼下站了多久。
“怎么了？”秦泽看柳梅眼眶有点红，问她。
“我没考上。”
秦泽松了口气，“不是本校吗？怎么复试还能不过呢？”
“不知道。我再也不考了。”
秦泽拍拍她后背，揉着她头发，说：“我明天帮你问问，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
“不要！”柳梅埋在他怀里不敢抬头，“我不想读了！想到要写论文我就头疼，我再也不想写了。”
柳梅刚工作那时候，处处不适应，要不是秦泽给她指点，她应该会绕更多弯路，秦泽教给她怎么跟不同的人打交道，怎么在谈判中找重点，怎么处理和同行的关系......
秦泽是柳梅职业生涯的启蒙师和领路人，不过这个领路人刚把她带上路就选择了离开。
“你也吃了不少苦吧？”柳梅终究还是对他恨不起来。
“不苦。”秦泽笑笑，“能回来就不苦。能看见你就不苦。”
柳梅看了看时间，站起身，说：“你先忙吧，下次再约。”
“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秦泽也站起身。
中国人的习惯，谈业务总要从酒桌上开始，秦泽不约她，她也应该代表振华约YS。
“好。”
严正再次对老大佩服的五体投地，老大出马，一个顶俩。YS的单子终于有了进展。
自此，王轩才终于不再打太极，配合严正一步一步推进合作条款。
说了约吃饭，再约上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不过这期间柳梅还是会每天收到秦泽发送的彩信。
饭店离柳梅家很近，是以前在一起时，秦泽和她常光顾的店，七年时间，很多店都更名易主，这家店还坚持着。
秦泽特意选了以前两人常坐的位置，柳梅到的时候，桌子上摆着几碟小点心，都是柳梅爱吃的。
已经过了饭点儿，大堂里人还是很多，不太适合聊天。
嘈杂的环境很好的掩盖了两人同桌吃饭的尴尬，柳梅低头吃菜，秦泽在对面看着她。
秦泽的目光如有实质，柳梅尽量让自己做到忽视。以前是宠爱，现在只觉得压力。
结账的客人越来越多，大堂里稀稀朗朗的安静下来。
“刚回国的时候我来吃过。”秦泽给柳梅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味道没变。”
柳梅看了一眼排骨，放下筷子，拿起水杯。
“怎么不吃了？”
“我晚上不吃肉。”柳梅笑着回答。
“为什么？”秦泽想了想，笑了，“你不胖。”
以前柳梅总会边吃边抱怨自己长胖了，说下次再也不吃了。
“年龄大了，代谢没有年轻时候快，吃多了很容易胖。”柳梅真的没再拿起筷子。
“严正跟我汇报，说你们对协议价格还有疑问。”
秦泽放下筷子，看着柳梅，说：“今天我们不聊工作。”
“那聊什么？”
“聊聊你。”
“我有什么好聊的，就是你看到的样子。”柳梅把水杯放下。
“听说你还单身。”
柳梅挑挑眉，表示肯定。
“是？”
“不是。”柳梅笑了笑，“不是等你。”
秦泽点点头。
柳梅接着说：“既然你说不聊工作，我还真有件事想和你聊聊。”、
秦泽身体前倾，期待的看着柳梅。
柳梅：“房子的事情。既然你回来了，找个时间，我们去把过户手续办了吧。”
秦泽的表情僵住。
柳梅：“你什么时候方便？”
“不。”秦泽摇摇头，“不用办。我没想过要房子。”
“我知道。”柳梅笑笑，“当年那么艰难你都没卖房。但我必须还你。”
“不。”秦泽还是摇头，“我不要。”
柳梅点点头，没再多说。
气氛有点尴尬，直到一个黑沉沉的身影立到桌子旁边。
实在是气压太低，柳梅敏锐的感到有点儿呼吸不畅。
偏过头，先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行李包，一条黑色运动裤和花里胡哨的鞋，柳梅心里开始打鼓。
顺着往上看，黑色的T恤，然后是一张黑如锅底的脸。
柳梅感觉后脖颈冒凉风，董文浩一脸怨念的盯着她。
柳梅莫名其妙的感觉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