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权力 第四种权力 第一部分 第四种权力 9(3)
《第四种权力》9(3)
“有!”张玉林没有丝毫犹豫,“乡里有一个干部就住在我弟弟家隔壁,他从单位复印出来开发商和乡镇签订的补偿方案,那上面有真实的数额,我弟弟就是因为看到这个材料才和来拆迁的人打起来的。”
三个多月前,动迁令上的最后期限到期。恰好就在那段日子里,外省发生了一名动迁户自焚死亡的惨剧,该事件的发生也促使多名专家学者建议国家修改拆迁条例,就在国务院开始进行调研时,一些基层的政府和开发商也加快了拆迁的进度,其目的就是要和国家即将出台的新拆迁条例抢时间。
当这些连宏观带微观的政策变化和专业术语从张玉林这样一个几乎没有受过什么高等教育的人嘴里说出来时,江天养丝毫没有感觉到惊奇。他知道,为了保护自己能够栖身的房产,已经有越来越多原本近似于法盲的人被逼成了法律专家。
张玉林想把抽剩下的烟头放在鞋底上拧灭,江天养打开了车窗,示意他把烟头直接丢出车外。
张玉林不好意思地讪笑一下,又接着开始回忆:“那天拆迁办动真格的了,开来了四台铲车,还有上百个穿着迷彩服头上戴着钢盔的人。”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低沉,“我弟弟和动迁户里身强力壮的几个人站在第一排,不让铲车靠近,结果那些穿迷彩服的就动手打他们。混乱中也不知道谁打的,一个穿迷彩服的鼻子出血了,随后警察就来了……”
连同张金林在内的十几个动迁户被带到了派出所,就在他们被带走后,一整片的棚户区在铲车的轰鸣中成为了废墟。
当天晚上,其他十几个动手打架的当地人被家人保了回来,而由于张金林是后搬到这里的,加上张玉林手中一时拿不出钱来给那名被打伤的拆迁人员看病,所以张金林被关进了看守所。
几天后,张玉林拿着东拼西凑来的两千块钱到派出所给弟弟办理取保手续时,派出所的人才告诉他,张金林已经因扰乱公共秩序和轻微伤害被刑事拘留了。
在简单清理了弟弟被推倒的房子里的物品后,张玉林开始了艰难的诉讼之旅。
他先是找了一名法律工作者,向当地的公安局提出了诉讼,要求公安局立即释放他的弟弟。但是当地法院一听说是因为和拆迁的人打架被拘留的,压根就不给他立案。而那名法律工作者却不管这些,收到手里的两千元代理费一分钱也没退给张玉林。
随后,张玉林又代表弟弟向法院提起诉讼,控告开发商和动迁办野蛮拆迁。
这次法院干脆拿出了区里的一份文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由于动迁案件所涉及的问题众多,所以法院不得受理该类案件”。
就在此期间,不断有人给张玉林送信,给了他一个银行卡号和一个叫张大力的户名,让他去给他弟弟存一些钱,好让他弟弟在看守所里少遭一些罪,但是张玉林一时拿不出什么钱来,只能去看守所给存了一百块钱进去。
就在张玉林为弟弟的案件继续奔波的时候,也就是一个多月前,他接到了弟弟在看守所里死亡的噩耗。
“那天是派出所的和街道的人来送的信儿,我一听说当时就昏死过去。我就这么一个弟弟,老实、本分,连女人是个啥味儿都还不知道呢,就这么去了!”
说到这里,张玉林的眼泪落了下来。
江天养把储物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盒纸巾递给张玉林。张玉林伸手想拿,一看雪白的纸巾和自己那满是鼻涕和眼泪的手,不好意思地把手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