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陆离,你别不识好歹!”却是一旁的徐林杰看不下去了,“要不是璟时昨晚打电话说要见你,你以为我是闲得慌吗!”
“林杰!”周璟时想制止他,可是已经晚了。
他缓缓放下了手,似是犹豫了一秒,“陆离……到底怎么回事?”
这称呼上的变化让江陆离心头蓦地一紧,本已构思好的话语却硬生生憋在了喉间…
然而未及她重新思索,书房原本紧闭的门被嘭地推开:
“哟,今挺热闹啊!”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几人回头看去,正是那日见过的杜星豪。
他睨视了屋中几人一眼,“徐少,璟少都来啦,江陆离你面子不小呀!”
说着走到近前,甚至不客气地绕过办公桌,斜靠在江陆离旁边不远处,“要不这样,你干脆多打几个电话,把你那些靠山今都叫来,连着你们老板陈嵩一块,正好凑桌麻将,大家深入交流一下?呵”轻蔑的语气和笑声,“噢,对了,我差点忘了,一桌够么?……”末了又补充道,自上而下地俯视江陆离,眼中有种报复的快感。
“杜星豪,你说话干净点!”周璟时倏忽转过头,狠戾地盯向他。
“哟,怎么地,璟少不高兴啦?”他却更加来了劲,“你俩认识不久吧,她没跟你提过?按说你周家二少爷也不缺女人呀,碰她……你不嫌脏?”
“璟时!”是徐林杰的声音。他一把拉住眼看就要冲上去的男人,乱了,全乱了。
“有意思啊璟少,”杜星豪着实被周璟时刚刚的气势吓了一跳,见他被徐林杰拉住,又放松下来,“为了个女人,你也不怕闹笑话。”
“杜星豪你闭嘴!”这次换成徐林杰吼道,他不想看到二人在这边动手,但他也厌恶透了杜星豪这幅嘴脸。
正在这剑拔弩张之时,江陆离有些沙哑的声音轻缓传来:“璟少、徐少,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们先走吧,我累了,需要休息。”
她不想让外人掺和这件事,她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尤其是周璟时,本就给她运作资金牵过线,若未来局面真的升级到不可控,她不想牵连他进来。
而另外,她也真的是累了,这几天被收了手机限制在公寓里,她几乎没怎么睡觉。杜星豪这次得了把柄,可算是解了心头之恨,让人变着方地熬她,她白天要盯国内盘,晚上盯外盘,而夜里,只要稍有困意,就会被杜星豪安排的人弄醒,只在漱洗时有过短暂的睡眠,她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璟少你看,你情儿都发话了,赶紧走吧。”杜星豪得意地斜睨着周璟时,而周璟时根本就没看他,眼睛一直盯着江陆离。
几天相处下来,他大概知道这女人的脾气,她不想说的事情,自己再这么问下去也是没用,尤其还有这姓杜的在场。但是透过今天的种种,他脑中已有了个大致的猜测,他需要另想办法。
于是转过头,眼中黑云压顶,“杜星豪……你要是敢动她,别怪我不客气。”
徐林杰见状,逃过一劫般赶紧拉着周璟时退了出来。
“哥们儿你啥情况啊?”一出门他就迫不及待地问到。
“没什么情况!”周璟时胸中一股郁郁之火。
“你跟江陆离……好了?”徐林杰大胆猜想,其实也不用猜了,周璟时刚才种种表现,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然而,“没有!”却得到了周璟时否定的回答。
“那这……”徐少揉揉他疼痛的脑仁,那这是为啥呀……
此时屋内,江陆离也低头揉了揉太阳穴,她脑中生疼,精神也有些恍惚,自己这样,还能挺多久?
“江陆离,我之前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杜星豪阴测测的声音传来。
她闭了闭眼,“别想。”一摸一样的回答。杜星豪早就想借她之手运作一只有问题的基金,虽然许诺利益颇丰,但她绝对不会做那种违背原则、刀尖舔血的事。
“呵呵”,一声讪笑,“别以为你搬来周璟时和徐林杰我就怕了,我手里的东西随便拿出去散散就够你们喝一壶的,特别是卢子钰,你那个小助理,还真听你的话,她干的事儿,够让她在圈里混不下去了吧。”
“你动她没用,”江陆离自手中抬起头,“她都是听我指示。”
“呵呵”杜星豪瞥了瞥她,“有用没用的,得用了才知道,怎么着?那我不动她,动你?”半扭过来,压低身子对着江陆离。
“呵,你要是想,早动了。”江陆离哼笑道,这件事她做之前就权衡过,虽然利用了合同的灰色地带,但她一来没伤害投资人利益,二来在法律上做得天衣无缝,所以杜星豪虽然拿到一些证据来横插一脚,但他所能威胁的,也停留在公司声誉和商业利益层面。她知道老板陈嵩正在焦头烂额地百般周旋,由着杜少爷这么折腾她,也是在泄愤,所以这事情,还未有定数。
“呵呵,你对自己认识倒挺清晰,”杜星豪轻蔑地笑笑,直起身,“就你这个天天要吃人的样子,啧啧,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还是说……江总虽然看着让人没食欲,可脱了衣服,会伺候人得很?”狭昵的说道。
江陆离靠在椅中,“杜总,你就别勉强了,我这麻将桌已经满了,您是玩儿德扑的人,不合适。”虽然嘴上依旧不饶人,但她现在状态是真的差,看周围的事物都开始有些模糊。
“江陆离,你就这张嘴厉害!呵呵,没关系,”似乎是看出了她状态的迷离,杜星豪解气地探出手,缓缓扮正了她的下颌,另一手在她唇边红痕处拍了拍,“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你能挺,咱们就熬着,总有你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杜总,陈总电话。”恰在此时,守在屋外的人推开门,看见屋中这情况略略一愣,但还是走过来将手机递给杜星豪。
杜星豪无奈收手,不耐烦道:“喂?”
“杜总,这么多天了,我的人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该消消气了吧。”陈嵩的声音自话筒中传来。
“呵呵,陈老板,你别跟我打哈哈,我的提议你们要是同意,咱们什么事没有,我反而还追加一个亿进来,”说着看看江陆离,“我早说了,这么好的选股能力,做对冲真是浪费了,按我说的发一只放杠杆的产品,收益上去了,嵩润和她都不亏,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陈嵩在那头也笑笑,“这事我是没意见,但人家是基金经理,做不做的,咱也不能强迫是不是。”
“呵呵,陈老板我告诉你,就她干的这事,要是捅到监管那儿,不折腾你们个一年半载的不算完!何况,你现在还想着拿曲州银行那个钱,啧,敢利用合同漏洞欺瞒客户,借用券商额度参与境外交易,这哪一条要是银行知道了,看谁敢拍板投你们!”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杜总,这你就让我为难了,客观说,陆离的基金在熊市这几年,还是帮大家赚了不少的,凡事别太苛责,这样,你再给我三天时间,我跟她好好聊聊。”
“行,再给你最后三天,要是结果我不满意,”杜星豪顿了顿,“呵呵,我们杜家也有不少资产在你这里,到时的去向,我还真不好说……”
这是江陆离还有意识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夕阳西下,已至入夜时分。
江陆离是被一双手轻柔的抚摸弄醒的。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刚刚杜星豪何时走的,她亦不知道。
恍惚间,只感觉有一双大手轻轻在她的后脑和发丝间滑动,这知觉让她瞬间惊醒,猛地直起身,看到了站在她身旁的陈嵩。
此时天已黑透,书房中只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昏黄的光线映衬着陈嵩虽经岁月磨砺却仍不失风度的容貌,见她醒来,收回手,眼神温和地看着她。但江陆离能感觉到,那温和下面没有温度。
“陆离,这次的事,你真让我失望啊……”漠然的语气,仿佛一个失意的中年人。“这么多年了,我信任你,捧着你,甚至出国的时候都把签批权限交给你,可你呢……瞒着我调配产品资金,还签了抽屉协议,就算没有杜星豪,你打算回来怎么跟我交代?”深沉的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陈总……”江陆离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她确实心有愧疚,要不是政策突袭,她也不会出此下策。她利用了陈嵩的信任,知道他年底前一个多月会去美国探亲,所以提前策划好了一切。这么多年了,她所有的努力只为在这狼窥虎嗣的食物链顶端谋得一方天地,而榜单,就是最好的证明,当年,她赌赢在这里,所以现在,她也不会认输。她本想着不过是先斩后奏,此事于公司也无甚影响,待陈嵩回来,也只能认这木已成舟。却未曾想,半路竟生出如此事端。
“陆离,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陈嵩自嘲地笑笑,再次伸出手,抚向江陆离瘦削白皙的脸颊,“有点后悔,当初放过你……”
“陈总!”江陆离一把打开他的手,这短短几个字仿佛一把钝挫,猛然锯开了她不愿提及的往事。三年前,也是这般昏暗的房间,也是铺陈的办公桌旁,她被面前的人抵在上面,长发随着闪躲的动作渐渐在那阴仄的红木上铺开,手腕被死死抓住……那时她还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面对上位之人的突然冒犯,只是凭本能的抗拒,但那力道在全力压制的男人面前不堪一击,对方说着讨好的话,许诺着灿烂的未来,却做着最下作的事情。恐惧充斥着她的全身,那手滑入她裙边的一刻,似是有什么崩断了,“陈嵩!”她大叫出声,直呼其名,她混乱不堪的头脑在一瞬间清醒,挣扎示弱祈求都是徒劳,若想在这里生存,她只有压上更大的筹码去赌一把,输了,千夫所指,赢了,一步登天……
幸运的是,当年她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