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江陆离忍不住轻喊,这是疯了么。身下人却像没听到一般,继续着脚步。
“周璟时!”她反手遏向那人颈间,打算锁喉逼迫他停手,却感到手指一阵钝痛,那人竟学了她的招数,生生将她缠上来的手掰开。
三两步间,他们已行至门口,江陆离甚至感到自己脚跟已碰到了什么。“周璟时,你放我下来!”她低声喊道,想用膝盖扣那人肋间,却被一只手臂紧紧环着,动弹不得。
脚步终于在门前停下,江陆离听到门把手被轻轻下压的声音,她感到心脏已快从喉咙中跳出,“你放我下来!”她终于被逼到无路,“我去开会!”眼神含着忧愤,却不得已松了口。
周璟时果然停了动作,几秒后将她放回原地,“江董,”他维持着紧握门把的姿势,“跟我斗狠,你赢不了……”那声音响在耳边,随后门被拉开。
这个下午,江陆离参加了他们的会议。那会时间也不长,审了两个项目,一个多小时,便结束了。路宪明很高兴,他推的项目成功过会,江陆离却将他叫到办公室,“怎么回事?”她问,“这会怎么开到公司来了?”
对方笑笑,“周总说只要我方领导参加,他就有时间,我看你也忙,干脆就约在公司,你看多好,谁都不耽误。”
江陆离皱眉瞪着他,“这种事以后要提前沟通。”
“呵,”对面笑笑,“提前沟通你可能就没时间了。”显然明白得很,“所以江董,赶日不如撞日,我以后尽量不麻烦你,但要有个万一,也希望你给个面子。”说完笑笑,走了出去。
江陆离恨恨地拍了下鼠标,今天,简直流年不利!所以刚到下班时间,她就抄起包下了楼。
到了一层,她准备转梯去地库,曹师傅在那儿等她。可刚出电梯间,就听得身后有个声音,“江董,都到你门口了,不跟我吃个饭再走?”
她回过头,看到下午刚刚的人,正眉目舒展地朝她笑着。
“给司机打个电话吧,就二层那家,我订好了。”周璟时站在那里,一派闲适。
江陆离看着他,这人熄去了周身的气场,此刻倒显出一种从容的宽厚,可她知道,他若想请,便有一百种方法让她去。
对面人见她不动,笑笑,“之前见面仓促,都没好好聊两句,今天时间还早,江董赏个光?”说罢侧了侧身,让出道路。
江陆离犹豫片刻,还是给曹师傅发了信息,说自己临时有点事,晚些再走。而后跟着周璟时,踏入他预订的包间。
二人相对而坐,菜已提前点好,“都是你爱吃的,”那人说,明朗的笑容透着彼此的熟稔。
江陆离没说什么,只低头喝了口茶。
菜上得很快,服务生为他们倒好酒,便退出去了。
“来,江董,为我们第一个项目。”周璟时端了杯,伸出,带着淡淡的笑。
江陆离与他碰了杯,轻抿一口放下。
“来,吃菜。”那人客气道,率先提了筷。这场面温馨得仿佛老友小聚,却让江陆离不自禁地忐忑,不知这人情绪变化下的所思所想。
周璟时吃了几口,端杯喝些清茶,而后抬眸看向江陆离,“其实今天,是想感谢江总,”他笑笑,“你还记得之前银行那个FOF吗?”说得是璟江冲A类时要争取的项目。
“记得。”江陆离说。
周璟时淡看着她,“给前股东汇报下,拿下来了,一共六个亿。”他嘴角轻勾,“这事说起来也有江总的功劳,走时把策略留给公司了,提案阶段帮了不少忙,”说着又举起酒杯,“所以,我敬你。”
江陆离看看那伸出的嫣红,缓缓抬手握杯,确实,是好事。她自那天论坛后就查了周璟时名下两家公司,叫璟新的投资公司已有A类资质,可任他发挥;璟异资本虽刚成立不久,但股东背书强大,在股权投资上也未来可期。
所以江陆离跟着笑笑,“那恭喜周总了,”抬杯饮下一口,“是你优秀,与我无关。”
“呵,”周璟时也轻笑,“江总过谦,其实这些天我也在想,你算走得很讲究了,股权、收益什么都没要,策略、模型也都留在公司了,净身出户啊。”他摇摇头,给江陆离夹了一只她喜欢的虾,而后道,“所以这公司,我必须搞好点,要不都对不起你一片苦心。”
江陆离坐在对面,听着这意味不明的话语,一片苦心?她夹起盘中那虾,放入口中,一片苦心……
对面人看着她,仿佛这简单的吃饭动作已是种风景,“陆离,”他忽然叫出这名字,“你在这边,过得好吗?”
细白的手指停住,维持着拿筷的姿势。
“我前几天见了赵汶,”周璟时说,“周砚川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那声音温和地好似柔羽落下,搭在她身上。
江陆离抬头。
周璟时注视着她,“他说,你误会我和周砚川想害你。”那唇角轻轻动着,“陆离,你信么?”是轻缓的问话,而后自己笑笑,“我要是想害你,你没机会还坐在这儿吃饭。”
淡然的语气翩翩飘入江陆离耳中。
“周砚川说的你不要信,他们确实想拿那协议做点什么,但是我不会允许。”是深沉的笃定。
江陆离看着对面人,是的,她知道,她怎会不知,他为了她什么都敢。可是,知道又怎样呢?
也只能无声对望。
身前周璟时又问,“陆离,当时稽查问你那份协议,为什么说都是你在负责?”目光一瞬不落地盯在她处。
江陆离淡品口茶,她知道对方在期待什么,那不过是一个事实,而她却不能给他。这短短的方桌,忽然成了天下最长的距离,片刻后,她终于开口,将语气压到很低,“因为我傻……”她说,“我傻到想帮你,结果发现,那不过是你们编好的剧本。”
“不是……”周璟时低眉,嘴唇紧绷着。
“不是?”江陆离笑,“那周砚川怎么会有那份协议?”
“他……”
“周璟时,”她打断对方,“前尘旧事我不想再提,你做或者没做又怎样呢,我已经做了选择,就这样吧。”她整整餐巾,站起身,“我吃好了,周总请便。”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陆离,”身后人叫她,“你信我……”
江陆离停步,屋中半晌静匿,而后,“我信你。”她扯动唇角,“但周总觉得,我就是因为这协议吗?”半回了头,斜侧着瞥向身后人。
周璟时坐在那里,如一尊雕像。
江陆离看了他几秒,叹出一丝轻笑,“我只是不想再和你、和你们周家耽误时间了。”
话毕,转身,走出那让她流连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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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宅院,江陆离将自己浸入浴缸。
她总是喜欢这样,当疼痛难当的时候。
开一瓶红酒,酒精随着热气循环周身,暖暖的迷蒙中全是那张脸。她闭眼靠在水中,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而这一睡,睡了太久,直至从一片冰凉中醒来。第二天,她不意外地病了。
裹着薄被躺在床中,李姐为她熬了姜汤,扶着她半坐起喝下。
“怎么就那么睡了啊……”带些操劳痕迹的脸上溢着关心,李姐接过她递回的瓷杯,将温度计递出,等了一会,“还好不发烧。”
“没事李姐,可能最近也累,感冒而已。”江陆离反而安慰道。
“哎……”旁人叹口气,“你睡会吧,中午想吃什么?”
“粥吧,清淡些。”
“好,”李姐应了,便出了她房间。
江陆离很久没生过病了,所以这次格外难受。昏昏沉沉睡了一天,晚上梁明钦给她发了视频,关心几句,嘱咐她别太累了。她应了好,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对面笑笑,说再有一周吧,会尽快。
视频挂断,江陆离便又缩回被中,陷入了黑暗。
转天早上,她自一室清明中醒来,感觉好了很多。
下到一层,李姐正准备早餐,看到她,忙着问好些了么。江陆离点点头,倒了杯水坐到桌边。不一会,蒸蛋和燕麦粥端上,“多吃点东西,好得快,”李姐说。
“好,”江陆离冲她笑笑,总觉得这人有种说不出的亲近。
吃完早饭,她去院子中走了走,昨天一天没下床,全身都有些憋闷。
待到回来,她想回屋再靠会,顺便处理邮件。转至三层,却发现房间对侧梁明钦那屋的门开着,里面传来嗡嗡的声音,想来是李姐在打扫。
江陆离眼中微亮,脚步转了个方向,轻轻走过那桐木色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