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钦的房间宽敞明亮,李姐正在床畔用着吸尘器,所以对她的进入丝毫未觉。
江陆离朝那端看了几眼,又转回头。门的后侧方向是一间半开敞式的书房,木质写字台隔开了它与卧室的连接。江陆离目光在那方扫过,确如李姐所说,无甚特别。靠窗那面被整整一墙的书架占据,写字台上是电脑和文件架,座椅后方有排窄柜,上面放着熏香和一些简单的陈列。
江陆离抬步,走到那写字台后方,电脑、文件都梳理得整整齐齐,连一根多余的线都没有。她视线停在案头的几张纸上,似乎是HK那边上报的文件,都是繁体字,密密麻麻。而那些文件后方是电脑,旁边有台打印机,那白色机器和显示器间的夹角处放着一个相框,有些繁复的黄铜花型,与这屋子风格稍显出入。
江陆离在那四方处定睛,里面是张照片,两个人,两张脸,介乎近景与特写之间。靠前的一人带着眼镜,是梁明钦,灿烂地笑着,那唇角上扬的弧度是江陆离从未见过的优美,而在他后方……是一个女生,长发微卷,年轻张扬的脸上挂着放肆的笑,手按在前方人头顶,将那一丝不苟的发弄得杂乱。
相片应该是夏天拍的,两人均穿得轻薄,在那女生颈间,一抹幽蓝分外明显,于阳光中熠熠生辉。江陆离感觉呼吸有一瞬的静止,那张脸,那长发掩映间清秀明媚的脸,分明与她有七分相像。
吸尘器的声音停止,江陆离在李姐呆愣的目光中抬眸,“这是谁……”她指着桌面的方向,望着不远处怔在原地的人。
李姐看着她,嘴唇似乎动了动。
“是谁?”她又问了一遍,自桌后绕出,站到房间正中。窗外泄入的阳光照在她脚畔,面对李姐的沉默,“是他……女朋友?”她只好自己说出,声音没什么起伏,却紧绷得吓人。
李姐在这问话中低了头,手紧紧攥着吸尘器拖杆,目光是转动的慌乱,却依旧保持了沉默。
两人就这么站了许久,直到一个颤微的声音传来,“江小姐,对不起……你别问我了,梁少不让说的……”那语句中饱含了忧伤、无奈和惶然。
江陆离看着她,半晌后倏然返身,出屋,楼道中传来砰地一声响。
这天的午饭和晚饭,她都没有去吃。
稍晚的时候,李姐来敲了她房门。等了许久,那门才缓缓打开。
李姐站在外面,手中托盘中是份简餐,感冒药还有一杯水。“江小姐,吃点东西吧……”她声音怯怯地,也没有与她对视。
江陆离停了几秒,让开一个间隙,让她进来。
那人将托盘放下,有些迫切地想要转身出屋,却还是被一个哑哑的声音叫住,“李姐,”江陆离站在她几步身后,“她人在HK?”她问。
李姐微顿,直了身,却没转过来。
“我一直拿你当姐……”江陆离深深注视那背影。
那人似乎抖了下,却终于开了口,“江小姐,我不知道……”她幽幽回答,又怕她不相信般补了一句,“是真的不知道。”
江陆离眼中暗沉,“你实在不想说就算了,”她看看那放在桌上的餐食,“我直接问梁少。”
“别!”李姐终于回过头,“你别问,他不让在家里提的!”语气是万分的焦急。
“为什么?”江陆离蹙眉。
“……”李姐手挂在衣边,终于下了什么决心般,“谢小姐,是三年前失踪的……梁少找遍全港也没有下落,所以自那之后,就再不让人提。”
“谢小姐?”江陆离重复这名字,“她叫什么?”
“谢屿萱。”
“英文呢?”
李姐顿了几秒,“……Roseann。”
Roseann...江陆离其实潜意识中已有预感,所以此时听到,她只想放声大笑,对了,一切都对了!而这,是在搞什么?!陪他玩过家家?
“江小姐……”李姐看着她变换的表情,心中无比忐忑,她知道这次是真的坏了,可她也知道,从见江陆离第一面起就知道,梁少离不开她。“你别想太多……”于是她说,“梁少喜欢你的,我看得出来……”
“喜欢?”对面人表情定了定,“呵,”一声轻笑,“行了李姐,我知道了,你忙去吧。”她走到桌边,在餐盘前坐下,“放心,我没事,也不会和梁少说。”之后便执起餐具,默默开始吃饭。
李姐看了她几眼,无声地退出房间。江陆离没有感情地嚼咽着,今日这一眼,收获还真不小,除了那照片,她还瞥到放在书桌后的香薰,已所剩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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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郊区的小楼。
周璟时与一位中年男人相对而坐,“刘总,终于舍得回来了?”他笑笑,“儿子看得怎样?”
那人有些忐忑地望向他,“挺好,周总找我什么事?”显然这陌生的环境也让他有点犯怵。
“呵,”周璟时扯唇,“找你什么事,你不知道?”
“不知道,产品已经终止了,事情我也和稽查说清了,你还想怎样?”那人也抬起头,眼里带着掩不去的精明。
“不知道……”周璟时嚼嚼这几个字,“产品是你操作的,对吧,假明细也是你弄的,”他停了两秒,“那我卸你一只手,不过分吧。”
“你!”那人眸中一闪,“你敢,这是犯法!”
“犯法?”周璟时却好笑地盯着他,“刘老板,犯法的事你早让我做过了,所以多一件少一件,无所谓了。”他冲旁人看看,一个肤色深深的人信步上前,刘老板不自禁地一缩。
“璟少!都是体面人,没必要!”他声音抬高着,“我没想害你,都是误会,也是听别人说C股份会有行情,但恰巧在你们禁买池里,所以就想了用那个方法绕开,后面的事,我也不想啊,我也怕和内幕扯上关系!所以就……”
“噢,是这样,”周璟时看看他,“你跟稽查就这么说的吧,”他抬腿翘上膝头,向椅子中靠了靠,“你以为他们傻,我也傻?”说完笑笑,“你跟我见完面就去了外地,那个手机号却一直在京城,然后你说是你做的交易?”他冲旁人挥挥手指,“刘老板,不实在啊,没意思。”
那深色皮肤的人终于上前,原本站在刘总身侧两人将他按住,手被强行放在面前桌上,“周璟时!”他大喊,“你疯了么,砍我手,你也完了。”
“呵,”对面笑笑,“那是我的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再好好想想,这手到底做没做过交易,做过的话,是哪只?”
刘老板眼神颤着,看着面前人缓缓将刀子立于近前,微微旋转着钝银色的金属面。
“想好了么?”周璟时问,“给你十秒,记不得了咱们就右手吧,错的概率小点儿。”于是他开始数数,低沉的嗓音随着金属擦过手背的温度,让那见过风风雨雨的身体都开始颤抖,周璟时眉目淡然,“九……十。”
手举刀落。
“等等!”那人大叫,“不是我!”慌乱的眼神看向对面,“不是我!是一个陌生人,说能帮我搞定几笔未执行的债务,让我配合他跟你接触,说已经和你说好了,只是需要我当个隔离墙。所以除了签了那份信托合同,剩下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璟时捋了捋膝头裤边,自椅子中站起,“呵,还有这好事,刘老板你这通道费收得挺高啊。”他走至那人身前,“那你最后,又为什么站出来?增值服务?”
刘老板忿忿地看着他,“还不是因为你们周家!出面让海关扣了我几船的货,加上罚款,我公司资金链就断了!”
“哟,那我就奇怪了,海关都是正经衙门,怎么说扣你的货就能扣呢?”周璟时笑着问。
对面哑然,说穿了,都不清白。
“所以刘老板,我还有个好奇的事想问,”周璟时躬身,手撑在简陋的桌子上,“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最后拿出那手机,是哪来的呢?”
“是……”坐着的人愕然,在周璟时威逼的目光中,思路都不似平时清明。
“你慢慢编,”他笑笑,从衣兜中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密密的通话记录,“我也帮你回忆回忆,”手指落在记录抬头一个被圈出的号码上,“是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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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梁总好胆识,身为男二敢搞替身文学,而且不分对象,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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