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乃至S省最大规模的黑鸟市，在每年春节前开放。
以年货市场为掩护，规模庞大，鸟类种类繁多。
市场表面是年货产品或者食用禽类、宠物鸟类，但实际上是珍稀保护鸟类走私交易的天堂。
虽然规模庞大，但据说没有门道的人，几乎不知道这个开设了数年的交易市场的存在。据周承渊说，安城黑鸟市等级制度森严，规则严谨，管理严苛，不论是卖家还是买家，口风都很紧。
就算是林煜文，落网时也没有把这个黑鸟市供出来。韩璃猜测，或许他根本不知道，或许他是在保护什么人。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韩璃问。
周承渊笑了笑，“我总有除了警方之外的别的路子。”
他一改往日的穿着，换了一套休闲运动的装扮，摘掉了眼镜，看上去就跟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似的。
韩璃也很喜欢他这样的装扮，感觉亲切了不少，比西装革履的样子看着顺眼多了。
周承渊轻车熟路地绕过年货市场，深入花鸟市场，走进一家很隐秘的植物店。
店主懒懒散散地瘫在躺椅上看韩剧，见到有客人上门，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
周承渊在店里环顾一圈，从卫衣口袋里取出一个类似黑色卡套的东西，轻轻推到了店主眼下。
店主撇了一眼卡套，眼皮终于抬起来了。
“两位买什么？”他拿起卡套，往里边看了一眼，把它放在手边一个仪器上滴了一下，仪器上的绿灯应声亮起。
周承渊答非所问，沉声道，“百鸟朝凤。”
韩璃一激灵，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店主默默看了他们一眼，从柜台里拿出一个草稿本，随便写写画画了一通，把纸撕下来，连带着卡套，一起塞到周承渊手里。
周承渊接过来，不动声色地装进了口袋里。
店主没有再看他们，继续回位置上看韩剧去了。
周承渊装模作样地和韩璃又在店里逛了逛，几分钟后就离开了。
出来后，韩璃强忍着兴奋，压低声音说，“我去！太酷了吧！跟电视剧里演的似的！你刚才好帅啊！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是‘百鸟朝凤’啊？”
周承渊无语地睨了她一眼，“电视剧里没教你吗？这叫暗号。”
“那那个黑色卡套又是什么啊？神神秘秘的。”韩璃追问。
周承渊说，“条（唉）子。”
“啊？条、条（唉！）子？”韩璃沉浸黑帮电影的兴奋中，“什么是跳子？是我想的那个条（唉！！！）子吗？”
周承渊叹口气，“纸跳子啊，这个市场采用会员制度，要有会员递跳子介绍新人加入，卡套里是会员递的跳子，纸条的材质是这家市场独有的，纸条上还会有特殊的防伪记号，就算外人捡到，也无法复刻。卡套夹层设有身份识别芯片，上传服务器，全国身份联网。而且卡套也是特殊材质制成的，手感很特别。纸质、纸面的防伪标记、芯片、卡套、纸条传递人的字迹，都是识别身份的证据。”
“那你怎么不让我摸摸啊！”韩璃喊道。
周承渊白了她一眼，“有什么好摸的？”
韩璃不敢说废话了，声音压得更低，“你怎么认识会员啊？而且，这种黑鸟市，全国各地都有吧，每个都是会员制吗？”
周承渊说，“我说过了，我不止许鸿超那边一条消息渠道。暗处的事，还得在暗处的人帮忙。这个鸟市，贩售的鸟类都是国家濒危或者国际濒危这种级别的，一般不会让随便什么人知道的。据我所知，并不知道全国各地都存在类似的黑市，但鸟市的话，基本大同小异，都由这个叫做‘百鸟朝凤’的组织统领。”
“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吧，先把正事办了。”周承渊马上堵住身边这个“十万个为什么”的嘴，从口袋里掏出店主给他的纸条，飞快看了一眼，“前边正数第三个摊位，先去那里吧。”
“明白。”韩璃扶了一下鼻梁上的平光镜，眼神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周承渊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
那种备战状态全神贯注的神情，好像之前周承渊也见过几次。
和刘旭辰对赌的八角笼里，还有那个天光熹微被醉汉骚扰的十字路口。
“有货吗？”周承渊走到摊位前，低声问鸟贩子。
鸟贩子警觉地看着他。
周承渊拿出口袋里的草稿纸和黑色卡套。
韩璃这才发现，这不是普通材质的纸，是特质的，纸面很厚，没有完全浆洗干净，还有稻草的纹路，纸上的线条也不是笔直的，仔细看有毛躁的锯齿痕迹。
鸟贩子接过卡套，在自己的仪器上滴了一下。
那仪器的造型很像POS机，和刚才店主手里那台，又不一样。
绿灯亮起，鸟贩子脸上警惕的神色缓和了许多，扬起了职业笑容，“老板第一次来啊？”
“你怎么知道？”周承渊问。
“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熟客嘛，两位看着眼生。而且，”他指了指两人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服，“现在有几个的老板亲自过来啊，都是派小弟。”
周承渊没有笑容，“探探路。”
鸟贩子笑了笑，“哎，应该的，您二位预备要什么货？”
“非洲灰鹦鹉，或者蓝耳翠鸟，两种都有就更好了。”周承渊说。
鸟贩子的脸色变了，“嚯！识货啊！玩家子啊！翠鸟可不好笼养。”
“无所谓，你就说有没有？”周承渊说。
鸟贩子咂咂嘴，“灰鹦鹉有，我这边五六只吧，你知道，这玩意不好养，全给你估计能活一个都是菩萨保佑了。翠鸟么，我是真没有，没法笼养啊。老板这爱好够别致的。”
“难养活的东西，才更有意思，不是吗？”周承渊眼角微微下垂，眼神慵懒又冰凉。
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满心都是追求刺激的纨绔子弟。
韩璃没有光顾着欣赏周承渊的俊颜，她早在他亮出草稿纸的那一瞬间，就完全在脑海中记下了整个年货市场所有违法贩卖珍稀鸟类的摊位，同时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
来买“货”的人似乎还不少，市场里很多人都神色紧张，交头接耳。也有泰然自若的，但从穿戴上就能看出，不是普通老百姓。
韩璃知道有黑市的存在，可今天才知道，黑市也分三六九等，难怪林煜文没有供出这个市场，这种以会员制做生意的地方，就算正规渠道，也暗合了数以万条的产业链，牵扯了很多人的利益。
他要是脑子一抽，供出来，没准儿第二天就暴毙在了监狱。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老板，不然您考虑考虑绿翅金鸩？中等体型的，颜色鲜亮得很，您女朋友肯定喜欢的！”摊位老板笑嘻嘻地看着韩璃。
韩璃假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
周承渊微微一挑眉，“你还有绿翅金鸩？”
看他感兴趣，鸟贩子忙不迭点头，“有，有好几只，昨天才到的货，活蹦乱跳的。在保温箱里养着，那玩意儿怕冷，您要是买回去，得隔出一间保温间。但是是真好看啊！我手上这几只，多少老板抢着要呢！您今天赶巧儿了，也是缘分。”
说着，他掏出手机翻相册，“您看看，好看吧？毛色好得很，回去喂几天养毛色的鸟粮，就能拍照发朋友圈了，倍儿有面子！比翠鸟小众多了！”
周承渊沉默地看着老板一张张地翻着照片。
画面里的绿翅金鸩明显不适应内陆的环境，状态很糟糕，毛色黯淡，爪子污（和谐）秽，眼神也比较呆滞。
这种完全不能作为宠物饲养的，生活在中国极南部地区和东南亚国家的野生鸟类，就算有“爱鸟人”接回去好生侍弄，也已经活不过一周了。
鸟贩子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所以才这么急着推销脱手。
周承渊忍着心里的寒意和怒火，侧过头，“我不要绿翅金鸩，就要蓝耳翠鸟，没有的话，我们去别家了。”
“哎哎哎，您别走啊！”老板拦住周承渊，“也不是没有……这玩意儿不好笼养，都是用羽毛做点翠首饰，或者弄死做标本，您突然提这么一个要求确实有点儿难，我这手头上也没有照片。这样吧，我晚上回去跟我老板联系联系，问问他那边有没有货，您留下个号码，三天之内，我肯定给您打电话。”
“等不及。”周承渊冷着一张脸，不看他。
鸟贩子为难地挠了挠头，“那……明天吧，明天天黑前，我绝对给您打电话！您看行不行？”
周承渊假装思考。
鸟贩子眼看有戏，继续为自己争取机会，“我老板有得是好货，您放心！您还需要什么，我一并去问，保证明天给您满意的答复！”
“哦？我需要什么，你们都有？那太好了。”周承渊眯起眼，意味深长地说，“我母亲马上就要六十大寿，我要丹顶鹤的活鸟一对，还有一套点翠首饰，你也能拿得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