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韩璃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微微发抖。

周承渊放下手机,“就是金成泽的女儿。跟王海祥一样,她没有案底,欧洲留学十多年,25岁,今年夏天才回国。跟着她的人,连续观察了几个月,发现她除了和王海祥见过几次面,没有太异常的举动,甚至连门也不喜欢出。偶尔会跟金成泽会面,不过都是家庭聚餐,没做什么。有推测说,她应该是在和王海祥谈恋爱,不过我不认同这个推测。”

周承渊叹了口气,“据说长川警方已经在注意她了,也联系了安城警方,准备将安城的几起案子和长川最近的几起做并案处理,因为作案手法相同,且都指向凤凰金成泽。”

“有我妈妈的下落了吗?”韩璃问。

“还没有,”周承渊说,“金成泽应该是收到了风声,最近的行踪也彻底隐匿了,包括金萱儿,你见到的这几张照片,都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了。”

“妈妈肯定和这件事有关了,对吧?”韩璃说。

周承渊顿了顿,“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是……不过世界这么大,有两个长相雷同的人,也是正常的。”

“那这个吊坠怎么解释?”韩璃拿出卡包,把吊坠放在周承渊面前,“我觉得,妈妈当初出事故,应该也是跟头面有关的利益牵扯吧。现在想想,那个她总是不让我打开的衣柜里,会不会就放着那套头面?不然这个坠子怎么会那么凑巧就出现在那里呢?”

那种快要接近真相的感觉,让她紧张又担忧。

周承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事情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一切猜测也都只是猜测而已。你别想太多,我说过会陪着你走到最后的。”

韩璃盯着吊坠,已经没有了吃东西的胃口,“我真的有点怕,怕事情朝一个我不能接受的方向发展,现在看来,已经有这个趋势了,不是吗?”

“韩璃,”周承渊微微蹲下身,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胡思乱想都是没有意义的。别怕,不过如果你实在担心,就回安城,剩下的都交给我。好不好?”

韩璃垂下头,“周承渊,你调查这些事,又是为了什么?”

“我跟你一样,”周承渊勾了勾唇角,“都是为了给死去的人讨一个说法。”

“可是,如果这个说法,不是我们想要的呢?”

“在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过这种可能了。可真相就在那里,我得去找它。”

韩璃没有说话,很久后,她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只是想到妈妈,就会被扰乱了心绪。没关系,我不会退缩的。”

周承渊点点头,站起身,“我们来迟了,明天一早去长川的黑市看看吧。”他装好手机,“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你先吃饭,我给鸿超打个电话。”

“哦对了,还有,明天晚上跟我去见见爷爷他们。”

诶?!

见谁?!

怎么聊完了正事就上升到见家人的高度了?周承渊被魂穿了吗?

韩璃看着他,满脸震惊。刚才看到金萱儿照片的震惊,完全被周承渊的这句话所带来的震惊取代了。

周承渊一怔,解释,“你别误会。爷爷从别人那里知道我回来了,不去见见不太好,毕竟明天是元旦,也快过年了。你跟我一起去吧,反正你们都见过,我奶奶人很好说话的,你有跟老年人打交道的经历,不用担心。”

韩璃咬着筷子点点头,“好……”

虽然口头答应了,可是心里还是很紧张。

完全没有做好这么快就见家长的准备啊!还是直接去周承渊家里!老一辈肯定不喜欢大浓妆,可是明早又要去黑市,要好好伪装自己,啊,怎么办,好纠结。

韩璃抓了抓毛茸茸的脑袋。

不过,周承渊说,去见他爷爷奶奶。

所以家中没有父母吗?

这么说起来,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周承渊谈论自己的父母。

“我跟你一样,都是为了给死去的人讨一个说法。”韩璃蓦地想起他刚才说的这句话。

难道,周承渊的父母,因为这件事……

韩璃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有些事等周承渊想说那天,自然会主动告诉她的吧。

可是,现在明明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吧!现在最担心的难道不是金萱儿为什么长得又像妈妈又像自己吗?

韩璃觉得自己真的凌乱了。

只要和周承渊在一起,就算心大如她,也会凌乱!

长川的黑市说是黑市,却完全没有安城的规模,也没有安城那么神神秘秘的门道,随便什么普通人都可以进去,市场上的随便一个摊位都可以看到各种野味在兜售。

不止有鸟类,还有穿山甲、果子狸一类的哺乳动物。

刚刚进入市场,扑面而来宰杀动物的腥臭。

韩璃下意识皱了皱眉。

今天正值元旦,市场上的人比平时还要多很多。

在这家市场,无需经人介绍,也无需提供暗号,只要你要,小贩有的,他们都会出售。

但买家不说,他们也不会主动兜售。

“这个市场主要以野味销售为主,那边笼子里关着的是红腹锦鸡,《中国濒危动物红皮书》易危物种,国二,也是我国的国鸟之一。”周承渊皱了皱眉,低声说。

“养殖的吗?上边不是写着鸡场养殖的字吗?”

周承渊冷冷一笑,“野生动物持证饲养和贩卖市场混乱,打着饲养名义再去野外捕捉贩卖的多得是。至少我知道的,养殖基地都是扯淡。林煜文就是个最直接的例子,很多所谓的养殖户都会钻空子,几年十年的不被举报,就太平无事,只要细查,几乎没有干净的。”

“那如果像他这种被抓到的呢?会怎样?”韩璃问。

周承渊摇摇头,“不会怎样。我前边说了,他是野生动物持证饲养,只不过销售了国一的保护动物绿孔雀,绿孔雀他没有证。被抓到他大可以利用这一点把自己摘出来,就算最后罪名落实了,也基本上关不了几年就会放出来。放出来自然又是重操旧业。”

周承渊四下看看,继续说,“这就是为什么野生动物及制品市场屡禁不止,买家群体太过庞大,利益很大,这些人不惜钻法律的空子铤而走险,从安城和长川的黑市上都能看出来,对比一下就知道水有多深了。而且很多普通民众并不知道贩卖野生动物对自身、对社会的危害,就拿点翠来说吧,甚至现在有很多主流媒体,还大肆把重点落在‘翠’上去宣传点翠,民众意识也要加强。去那边看看吧。”

周承渊抬手不动声色地隔空护住韩璃的后腰,领着她往前边的摊位走去。

这个摊位不大,但动物种类繁多。

周承渊草草扫了一眼摊主身后的笼子,就发现了褐马鸡、短尾信天翁,还有一只瑟瑟发抖的野山羊。

更别说脚下的蛇、野兔之类的寻常野味了。

“您二位要点儿什么?”见顾客上门,摊主满脸堆笑。

周承渊收回目光,“你们这里只有野味是吗?不卖宠物?”

摊主立马意会周承渊口中的“宠物”是指什么,他笑了笑,“已经不卖了,宠物上个月就收摊儿了,天气越来越冷,等开春会再卖的。您要什么,我们加个微信,到时候有了我告诉您?”

“先不了,等暖和了我们再过来吧。”周承渊拒绝,“野味的话,就这些?我看到短尾信天翁了,那玩意儿,能吃?”

“当然能吃!好多主顾都喜欢呢!大补!”摊主兴冲冲地走到店铺里,把信天翁提了出来,“您要是不会做,加我们店里的微信,给您提供五种以上的菜谱。”

和周承渊的鸟们相处的久了,韩璃多少也懂一点儿鸟了。

她看着摊主手里的短尾信天翁,羽毛脏兮兮的,瘦骨嶙峋,眼睛也没有神。怕它偷偷飞走,甚至把翅膀也剪了,笼子里有干了的血渍,它的断翅上也有血。又怕它挠人,爪子也粗暴的剪掉了。

信天翁见到韩璃和周承渊,惊吓地拍着残缺的翅膀哑着喉咙尖叫,可能已经看惯了同类被残忍宰杀的画面,有了恐惧人类的条件反射。笼子里腥臭的气味更明显了。

韩璃皱了皱眉,没忍心再看。

周承渊也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摊主会错了意,以为他们是不好这一口,赶紧把信天翁送回店里,笑着说,“两位要是不想吃信天翁,还有寻常口味的东西,早上刚送来的麻雀,我刚处理了一半,可能卖相不太好,但是新鲜着呢!您要是要,我马上处理干净。”

他说着从柜台底下取出一个一米半长的木制托盘,上边密密麻麻的东西,让韩璃瞬间头皮发麻。

全都是半掌大的麻雀,有些被拔了羽毛,没弄干净,血淋淋的,有些残了爪子掉了头,狰狞可怕。

根本不像平时在天空随处可见的小鸟,满满一托盘看过去,一具具僵硬的小尸体,就像一个个讨债的小恶魔。

韩璃胃里涌起一阵恶心,偏过了头。

身边的周承渊突然半个身子重重压在了她身上,她眼疾手快用力把他托住,握住了他的手。

凉得要命,像一块冰。

而他的脸此时也煞白煞白的,额角渗出冷汗,有几颗滴落在韩璃的手背上。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她的心倏一下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