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璃的双手因为过于紧张冷得要命，却还是反拍了几下周承渊的手，宽慰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漫长得好像度过了半个世纪。
韩璃的大脑飞速旋转思考着解决办法，强迫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放慢心跳，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不能因为预设到的突发状况就乱了阵脚。
这下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小店没有窗户的原因。
离开了一会儿的年轻人从暗门回来了，他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什么看不清，用一块绸布罩着。
韩璃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拽住了周承渊的手腕。
“成套的头面，两位要的，看看吧。”交易人接过托盘，身体前倾，缓缓把绸布揭开了。
旁边立着的年轻人突然从绸布下伸出一把短刀，直刺向周承渊，还好两人已经有了预警，韩璃用力把他往身后一拉，避开对方的攻击。
交易人趁机把托盘上的“头面”往韩璃脸上丢，想混乱她的视线。韩璃一侧身轻松避开，同时提起柜台前的转椅，朝柜台里狠狠砸了过去。
托盘被砸得摔在地上，柜台上一个瓷质的水杯瞬间分崩离析。
“小心！”韩璃下意识一躲，防止瓷片溅到眼睛里受伤。
方才站在交易人身边的几个年轻人纷纷亮出了藏着的短刀，毫无章法地一通乱刺。
韩璃拉着周承渊左右躲避，翻身一抬腿，击中了冲在最前边人的手腕，短刀应声落下。
韩璃一矮身，从靴筒里抽出匕首，身后两个人借势攻击周承渊，她马上敏锐起身，刺中攻击者的手腕。她趁机提起那个装满人民币的皮箱。
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她眼睛里。
虽然是一通毫无杀伤力的杂乱攻击，但对方人数太多，再拖下去韩璃也支撑不住。得快点离开才行。
她带着周承渊一点点挪到门口，拖着一把转椅横档，转身三两下用力下劈，直接连带着锁，把木门踹开了。
她一把把周承渊推出去，“快跑！”
话音刚落，柜台深处传出一声嘶吼，交易人拿着一把小臂长的砍刀冲了出来，对着韩璃的脑袋就砍。
“韩璃小心！”周承渊喊了一声。
韩璃矮身一蹲，对着交易人的裆狠狠一拳，借力滚出屋外，没有拿匕首的那只手夹着皮箱，捡起一块木板朝人群丢上去，翻身爬起，依旧大喊着，“快跑！你先跑，去开车，不要管我！”
她又用力把周承渊往前一推，断后和追上来的人继续缠斗。
“交易反水还抢钱！别让他们跑了！”交易人挥舞着砍刀，指着韩璃和周承渊大吼。
四通八达的市场小巷，涌出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和店里见过的那些一样，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性打手，有些手里同样拿着短刀或砍刀。
“不要拿钱了，快点走！”周承渊回头喊了一声。
韩璃依旧死死拽着皮箱，胳膊一抡照着一个人的脑袋摔了下去。皮箱的卡扣松动了，还有人源源不断跑过来。
她已然自顾不暇，要照顾着身后的周承渊，还要应对四面八方扑面而来的打手。
好几次对方的短刀匕首都差点将她刺中，几乎是凭借多年训练的本能，艰难地躲避着这些还好并不算专业的攻击。
有人冲到了周承渊面前，韩璃眼疾手快，把皮箱猛地甩出去，正中那人的额头。皮箱落地，堆叠完好的人民币散落了出来，在巨大的冲击下，飘散到半空。
“靠！”韩璃略微有些心疼地低骂一句。
“好多钱！快抢钱啊！”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原本就混乱的市场，加入了更多本来还在观望的人。
韩璃趁机脱下高跟长靴，身后突然有人接近，拽住了她的长发，想钳制住她。
没想到偷袭扑了空，韩璃的假发被扯掉了。
摆脱了高跟鞋的束缚，韩璃跑得比刚才还要快，她三两下跑到周承渊前边，挥舞着高跟鞋击退持续不断攻击他们的人。
拿着砍刀的交易人此时已经在不足三米的地方，韩璃反手把高跟鞋丢到他脸上，拉着周承渊加足马力。
“后边掉了好多一百块钱，再不去抢就被别人抢光了！”她迎着冷风，最后嘶吼出了这句话。
冰凉的空气撞击进不设防的肺中，像利刃刺穿每一寸肌肤。
不明原因的人听到这一声吼，纷纷顺着韩璃的逆流往人群中冲去，缓冲了一部分穷追不舍的打手。
身后的人还在追，像下定了务必要制服他们的决心。
仅几步之遥的地方乱作一团，两人根本没有机会回头看一眼，只能不顾一切跑，拼命地跑，只要稍不留神出了意外，后果便不堪设想。
没有穿鞋的脚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觉好像被什么锐利的东西扎到了。
没多跑一步，那东西似乎就扎得更深。
“呀！——”韩璃忍着痛，加快了速度，把周承渊往前一送。
两人终于突破重围，终于跑到了车前。
“我来开吧，我怕你速度跟不上。”韩璃喘着粗气钻进驾驶座，急速发动了汽车。
油门一脚，车子轻轻跃起。
市场位于长川市郊，地处偏僻，周边人迹罕至。车开出来没多久，韩璃就发现两辆不属于市场里的黑色路虎追上了他们。
“你受伤了！脚在流血！”周承渊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没事，怎么走啊！”韩璃回道。
“前边五百米右拐，有近道，这么走。”周承渊微微喘息着说。
“知道了。”韩璃把油门踩到底，到了周承渊口中的路口，马上打转方向盘，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巷子地势不平，颠簸的厉害，身后的引擎声越来越近，那两辆车快追上他们了。
“出了巷子往北开，有一条长隧道，之后……”
叮——
韩璃侧的倒车镜突然四分五裂，流弹的冲击击打在车玻璃上，瞬间形成一道惊心动魄的划痕。
韩璃被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她慌乱地朝身后看了一眼，想努力让车速再快一点，“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他们有枪……”
声音抖得厉害，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在抖。
可极限之下，飞驰的车子依然还是稳的。
韩璃挑眼四下看了看，周承渊指挥她行进的这段路太过于偏僻，没有监控装置，而对面肯定也是了解到了这一点，才敢堂而皇之地在城外开枪。
“前边左拐，进隧道！”周承渊说。
韩璃猛打方向盘，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对方明显预判了他们车子的走向，朝韩璃这边又开了一枪。料想对方会有这样的举动，她没有把方向盘打得太死，车身擦着子弹，避开了攻击。
周承渊时刻盯着身后车辆的情况，提醒韩璃持续加速或者躲避攻击。
最前边一辆的路虎天窗开了，从车里出来了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他手持一把步枪，瞄准了前方的玛莎拉蒂。
韩璃的身子猛一抖。
“你不要这样坐着，不要朝后看了！蹲下去，快点啊！蹲下去！”她颤抖着声音命令周承渊。
她始终让车子保持S形行进，可这样行驶，就算把油门踩到底，也会很快被路虎追上。
周承渊打开副驾的手套箱，里边藏着一部卫星电话，他快速拨号，对韩璃说，“一直开，穿过隧道，再往南有人接应我们。”
电话很快接通，周承渊语速很急，“我们被发现了，正往备选路段开，对面有枪……”
“至少一把手枪一把步枪！你别这么坐着，快点蹲下去啊！”韩璃打断他，吼着补充。
“至少一把手枪一把步枪，”周承渊重复着，稍微弯了弯身，“有两辆路虎，多少人不知道，我们五分钟内会到，快点。”
周承渊刚挂了电话，身后响起巨大的空气冲击声，步枪的子弹击中了后车玻璃，贯穿的前车窗。
韩璃的椅背被弹片击中，流弹片顺着她的脸颊狠狠划过去。
“啊——”
周承渊想都没多想，直接一把把韩璃揽到怀里。
冲击力让车猛一颤，向前趔趄了几步。
“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放开我啊周承渊！”韩璃死死握住方向盘，长时间的极速让车持续高热，车内升起一股焦糊味。
周承渊解开安全带，身后又响起一声同样的巨响，不等韩璃做出反应，他半站起身，几乎整个人扑了上去，把她完好地护在了身下。
响声震击着耳膜，耳内发出尖锐的轰鸣。大脑就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清除了脑中飞速旋转的所有画面。
韩璃愣住了。
子弹似乎是从耳边飞过了，彻底击碎了前车窗。
玻璃碎片纷纷扬扬四散飘落，带着溅起的血花。
“周……周承渊？”韩璃低声叫了一声。
耳鸣还在持续，仿佛发狂的兽，一下下冲撞着她的身体。
头顶处缓缓流下温热粘腻的血，滴在了她的脸上。
韩璃下意识地依旧踩着油门，呼啸的冷风刮得她面颊生疼。
眼睛也刺痛得，快要睁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