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区隔壁的村子,有村民私建电网电鸟,被巡查组发现了。
可村民坚决不同意拆除电网,两边起了争执,巡查组没办法,只好给区长打电话,让他出面过来帮忙解决。
“我们跟您一起去吧。”周承渊说。
区长犹豫了片刻,“都是些不讲道理的刁民……”
“没事,反正这边也看的差不多了,顺便去保护区外看看,多记录一些,也是好的。”周承渊说。
区长想了想,点点头,“行吧,不过,到时候看到什么了您都多见谅,别往心里去。那群人,哎……不讲理,我都服了。”
周承渊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四人开车跟着区长的车前往不远处的小村。
山路不太好走,最近又下了雨,颠簸泥泞,稍不留神就有出事故的风险。
韩璃从没有在这么崎岖的路上开过车,开得胆战心惊,车速极慢,“我的妈啊,早听说H市山里路难走,没想到这么难走。”
“不然换我开吧。”周承渊提议。
“你?”韩璃短促一笑,“你也不想想我老爹是干嘛的?要是我都觉得难开的路,你就更不行了,老老实实坐着吧,啊。”
周承渊撇撇嘴。
“H市自古有小江南之称,气候相对温暖,适宜生物生存,保护区附近的环境更是整个S省不能比的。附近村子的民风都比较淳朴,因为自然环境好,物产丰富,比起真正的山区,人都好相处一点。”周承渊跟韩璃科普。
他舒一口气,“不过,再淳朴的地方,也还是会有那么一群不讲道理的人。也就是区长口中的刁民。”
韩璃笑笑,深表理解,“安城治安那么好,我不还是在巡逻的时候让人骚扰了嘛,我懂的,再好的地方也有不讲道理的人,再不好的地方也有好人,社会啊,就这样。”
周承渊勾起唇角,“你个小不点儿,感想还都挺老成的嘛。”
韩璃挑了挑眉。
“到了。”区长的车往一条狭窄的小路拐进去,韩璃在周承渊的指挥下,紧跟其后。
不远处传来了争执的声音,最刺耳的是个女声,嚷嚷着韩璃听不太懂的方言。
区长的车子停了下来,他下了车,冲周承渊他们招了招手。
周承渊摇下车窗。
“周教授,不往里边开了吧,路太难走了,我们走进去吧,没几步路了。你们受累了啊。”区长陪着笑。
周承渊点点头。
四人都从车上下来,跟着区长和助理,往争执源头走去。
“这是我家的地,凭什么不能在上边拉网?”
“拉电网电鸟本来就是违法的……”
“我们不懂法!我们都是文盲,没文化!”
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响,区长毫不掩饰地重重叹了口气。
走进事发现场,只见农田上方拉着巨大的一面捕鸟电网,网上粘着一些死鸟,田地间也散落着鸟类的尸体。
基本都是留鸟,有麻雀、喜鹊、白头翁等。
周承渊沉着脸,声音中压抑着怒火,“报警了吗?”
巡查队的其中一个小伙子点点头,声音很低,“报警了,森警赶过来还得一段时间……”
说是巡查队,其实也只有两个年轻男人而已,而他们面前,已经聚集了十多名参与或围观的群众。
他们严阵以待,对峙僵持着。
最前边站着的一对夫妻应该就是农田的所有者,他们一直声称私拉电网是权利,就算做得不对,他们也没有文化,应该网开一面。
“愚昧不是犯错的理由吧?”周承渊走到最前边,轻声说。
中年女人听到这句话不高兴了,伸手指着周承渊,“你是谁啊?你说谁愚昧?!这些鸟就是害虫,比害虫还害虫!没种过地就别放屁!你知不知道它们吃了我们多少……”
“但凡种过地,就知道白头翁是农林益鸟之一!”周承渊一把打开女人指到自己眼下的手。
那一声清脆用力,女人没防备,往后趔趄了几步。
这一动作点燃了女人的丈夫和围观群众的怒火,韩璃看到有人不动声色地抄起了手里的农具。
她赶紧挡在周承渊面前。
“周教授是省长从外地起来的高知专家,你们敢动他吗?!”她喊了一声。
“省长”的名头唬住了人,女人的丈夫犹豫了一会儿,嘴硬到,“是这位高知先动手的!而且我们电死的是麻雀,是害鸟,该死。死了还能做成一顿饭造福人类,是它们的造化。”
周承渊从地上捡起几只死鸟的尸体,怼在男人面前,克制着火气,“麻雀数量超过一定界限,确实会形成损失不可估量的雀害,但是你自己种地你心里比我清楚,这些年,H市的麻雀够形成雀害吗?H市、整个S省,还有多少麻雀,你知道吗?还有白头翁,H市最重要的留鸟,完完全全的益鸟,你们H市前年对方输出无公害农副产品的时候,还用人家的照片做过宣传吧,转过头就忘了?”
男人垂下眼,小声嗫嚅道,“去年收成不好……你们就顾着鸟,不顾百姓死活了吗?”
“就是啊!去年一整年多雨,收成减少了很多!我们电点儿鸟打打牙祭怎么了……”
周承渊叹了口气,“圈养动物还不够你们吃吗?据我所知,因为去年收成不好,上边已经拨款帮扶你们了吧?这种半个巴掌大的鸟,要多少才能够你们打牙祭?没有经过免疫检测的野味,身上有多少病菌你们知道吗?一旦食用后中招,可能会造成现象级难以控制的传染病!这就不再是你们一个村的事了,是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悲剧!”
“有这么严重么……”
“嘁……读书读傻了吧?危言耸听。”
“脑子有问题吧这人……”
村民中响起窸窸窣窣不屑的议论。
周承渊的声音陡然提高,“立刻、马上、现在就把电网给我拆除!”
说罢,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韩璃和区长吓得赶紧把他扶到一边。
“周教授,您别把自己气坏了,森警马上就来了,我去跟他们说吧。”
周承渊喘了几口粗气。
“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啊?”
“对啊!谁啊这是?省长请来的就很了不起吗?”
“麻雀就是害鸟!该死!”
周承渊被扶着离开人群后,**没有被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还从来没见过你发这么大的火呢……你消消气,你还伤着呢,不能动气。况且,跟这些人说这么多,也没用。”等区长走后,韩璃小声说。
周承渊气冲冲地看着那群农民,“我每次出外勤,都会被这种人气个半死,更生气的是,你气了半天,人家还不当回事,觉得你有毛病。”
“森警应该马上就来了,你别待在这儿了,去别的地方走走吧。”韩璃扶着他往田埂深处走,“这种人就要用权力压制、罚款、蹲号子,才能长记性,你嘚啵嘚说半天,人家根本没反应。可能什么是留鸟都不知道。”
“是啊,都是徒劳。有时候真的累。”
两人走在湿漉漉的田埂间,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叫。
森警已经到了,看见警察,那群一直咋咋呼呼的人,终于安静了一点。
脚下有一只死鸟,周承渊皱着眉把它捡了起来。
“这里还有?这是麻雀吗?不太像诶。”韩璃踮起脚看。
“伯劳……”周承渊捏着鸟看了一会儿,喃喃自语,“H市怎么会有伯劳?”他眯着眼睛想了想,“逃逸鸟……”
突然,他抓起韩璃的手腕往回折返,“这村里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