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汜连忙将手中的书让给老者,却见老者翻看了一下内容后,将书一合却不打算再还给她,而是盯着陆无虞的布袋问道:“这是卷四,不知是否还有三、七?”
陆无虞知道这老者有心交换,当即从口袋里取出三、七递到对方手中,“《觚剩》共十二卷,分正、续二篇。家藏三、四、七卷,其余散迭,带到这里也是为了找个有缘人,让全书得以圆满。”
老者听罢陆无虞的讲述,十分欣慰,频频颔首。随手招来一个青年,将三卷书递到了他手中,回身并不客气地对陆无虞道:“我今日来这里原本也是瞧瞧,没成想还真看到了钟意的,东西我先收下了。”
三人听罢面面相觑,意思是,东西就这么拿走了?
老者对几人面上的惊讶视而不见,看陆无虞的布袋还没有空,继续道:“我看你这个年轻人见解不凡,想来必家学深厚。既然求的是有缘人,不知你这余下的东西可否先借我一观?”
陆无虞不察会被一个老爷爷拍马屁,一瞬间满头黑线,只得将余下的两只卷轴一并奉上。
老者接过卷轴,将其中的一幅递给侍候在旁的青年,然后解开自己手中那幅的丝带。之后展开、浏览、合卷,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最后沉吟片刻,他将手中的卷轴递给青年,青年见状将另外一幅拿给他,被他举手制止。
对于老者这连番动作,三人不禁同时为这两只卷轴的命运担忧。
见青年将东西收好,老者面带微笑地对陆无虞道:“东西很好,我很中意,我收下了。”
三人听罢,又是一阵面面相觑,然而幸运终是按耐不住了,哥哥姐姐好涵养,她可见不得自己的东西从眼前像拍花子一样被拍走。她纤腰一拧、挺身而出,正准备慷慨陈词之际,却被陆无虞先行制止了。
陆无虞可是带着目的来簌溟山庄的,眼见自己打算办的事就要黄了,哪有不急的道理?但他见这老者谈吐、举止都不像是会干出空手套白狼之类的事情的,便耐着性子问道:“不知老先生贵姓?”
“敝人姓易,易水寒的易。”老者依旧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意态从容。
“易先生可能不知,没有物主的签字,东西是没办法由第三方带出这簌溟山庄的。”陆无虞不疾不徐地道。
“年轻人不要心急。”老者继续微笑,顺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怀表,看了看时间,放了回去,接着向身后的青年招了招手,随即接过青年递过来的小木盒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却是塞进了江有汜手中:“这东西我本打算送给唐小姐,既然先碰上了你,就给你了。你这小姑娘,我也喜欢。”
见陆无虞依旧不发一言,老者不满地道:“东西给她没意见吧?女孩子戴着好看,给你放着也是接灰。”
陆无虞心道,一切都被您老安排了,他还哪有意见。
江有汜看着被塞进手中的白玉云纹环,一阵不解,换东西的是陆无虞,换来的东西怎么最后到了她手中?而且这小环看着虽小,但一看年代久远、绝非凡品,她无功无劳,受之有愧。
老者见江有汜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遂笑道:“小姑娘你就安心收下吧,我看他挺乐意你收着的。”说完,招呼一声旁边的青年,转身离去,然而没走几步,他又回身对身后的三人道:“他日若有机会到埠州,我再尽地主之谊。”
江有汜三人不约而同地目送老者走出视线,心中同时画下了一个问号。
三人去三人回,只不过返程的“司机”换了个人。厉秋节因为名声太大,而又极少露面的缘故,这甫一现身就有人排着队等着与他谈话,他无奈只得留下,并拜托陆无虞将两人安全送回家。
这种事,陆无虞自然是用不着厉秋节拜托,鞍前马后将两人迎进了车子,然而车开了没多久,幸运就嚷着想睡觉,便把江有汜“赶”到了副驾驶,自己身子一歪在后座上躺平了,没多久就找周公去了。
没有了幸运在旁边叽叽喳喳,独自面对着陆无虞,江有汜依旧有些不适应。手里还握着那枚玉环,虽然易先生的话言犹在耳,但她知道当不得真,而且她也不愿当真。犹豫半晌,她谨慎开口道:“这东西挺贵重的,你还是自己保存吧。”
“老先生都说了,我要来也是接灰。”陆无虞侧头看了江有汜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是在跟他划定关系呢?他可不接这个茬。
“可以当做传家宝。”江有汜竭力劝陆无虞收回。
“那正好,迟早也是要传给你的。”陆无虞见招拆招。
“你……”江有汜无语,她觉得有必要跟陆无虞说清楚,“今天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还是之前的态度。”她话音刚落,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江有汜以为是自己刺激了陆无虞,正懊恼不该在开车的时候说这事,一抬头见前方有人横穿马路。
等行人安全过去,陆无虞才又重新发动车子,转头对江有汜笑道:“你有你的态度,我有我的态度,你可以不接受,但不能阻止我的追求。网上说,所谓追求,就是追着、求着在一起。这样的经历,我也想拥有一次。”
还能这么解释?江有汜无言以对,她并不是个很有辩才的人,只得干巴巴地继续道:“我不能阻止你,但我可以阻止我自己。”
被陆无虞的急刹弄醒了,幸运迷迷瞪瞪地听到这么一句话,心中一阵感慨,陆哥哥,你爱得也太卑微了吧!继而听到江有汜的回答,心中忍不住发问,姐姐你怎么忍心拒绝这样的陆哥哥?
车中的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幸运已经醒来,依旧在进行着“追求和反追求”的辩论赛。
陆无虞反问:“阻止自己喜欢我?”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促狭得很,他乘胜追击,“心理学表明,越是需要抑制的情感,越是强烈而不可抑制。”
江有汜再次语塞,论口才,在陆无虞面前,她就是个小学生。
幸运感觉到江有汜败下阵来,心中忍不住为陆无虞叫了声好,对付姐姐这种冷淡又多情的性子,正需要这种百折不挠、愈挫愈勇的精神,需要采取恋爱宝典里的“缠”字诀。
想到这儿,幸运不由得咯咯地笑出了声。
江有汜见状,大囧,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跟陆无虞的对话被这小妮子给偷听了去,忙道:“天都黑了,既然醒了,就坐起来醒醒神,马上就要到了。”
就在刚才,幸运已打定主意要给陆无虞当助攻,心知姐姐眼下的心理防线是最薄弱的,所以要抓准时机攻城略地。
“陆哥哥,待会儿到了浮云间,姐姐有东西要给你看。”对于江有汜投递过来的警告,幸运视而不见,并且还朝她做了个鬼脸。
“哦……”陆无虞显得很感兴趣的样子,尾音拖得长长的,“是什么?能提前透露一下吗?”
“还是让我们保持点神秘吧。”幸运狡黠一笑。
车到了步云里,江有汜和幸运提前下了车,陆无虞一人去停车。幸运想留在停车场等陆无虞,江有汜想着她跟陆无虞在车上一唱一和,觉得有些气闷,便拎着唐云送的礼盒提前走了。幸运犹豫片刻,最后小跑几步追上了江有汜。
“姐姐,你这是在生气吗?你生气就说明你对陆哥哥不是无动于衷的。”幸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点评江有汜的反应。
江有汜忙停下脚步,盯了一眼幸运,又看了一眼两步远的陆无虞,没好气地道:“我急着去拿外卖。”
“有帮我点吗?我也饿了,姐姐。”幸运立刻跳出了陆无虞的阵营,奔着江有汜的外卖去了。
陆无虞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看到这样情绪化的江有汜,他觉得很鲜活,也觉得自己今天很幸运。
江有汜到浮云间时,外卖员已等在门口,开门把外卖和礼盒一并放在八仙桌上,她就径直上楼去了。
幸运一路追了进来,看到桌上放着一大袋吃食,二话不说开始拆包,她一样样取出,准备等江有汜和陆无虞来了一起吃,忽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身后的陆无虞如旋风一般蹬蹬蹬几步上了楼。
幸运还从没有听姐姐这般惊慌失措地尖叫过,忙丢了筷子跟在陆无虞身后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