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虞、厉秋节见到出现在面前的是江有汜,惊得半天没反应,倒是一旁的时战,像是热锅里的爆米花,活蹦乱跳的。
“啊,汜子姐,好久不见了,我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姐姐还是那么漂亮,有男朋友了没?要不要弟弟给你介绍介绍?”时战的话像连珠炮一般,使门外的两人终于回了神。
陆无虞没等时战把“介绍”两字吐完,就直接逮住了他后脖领子,把他往后一拽,扔到了身后。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不仅跟江家熟,还能跟江有汜熟,还一口一个姐姐,我想你。说实话,他太嫉妒了。
时战摸了摸后脑勺,朝陆无虞露出了一个憨笑,他好久不见汜子姐了,一时有些忘形,竟忘了连长来找江伯伯是有任务的。
江有汜才到家不久,不成想陆、厉会接踵而来,而且还有一个时战陪同。时战,从小就跟在她和哥哥身后,三人在不同的年级,却都每天聚在一起写作业。她和哥哥都好静,唯有他爱闹腾,作业总不能好好写。
“都这么大了,还这么贫。”江有汜笑道。
“我还是跟在姐姐身后的那个小战战哦。”时战朝江有汜做了个小老虎的鬼脸,声音也变得怪腔怪调起来。
陆无虞无语,他觉得同意这小子陪同,是顶顶错误的决定。在陆无虞又一把将时战拽到身后时,院子里响起一个女性的声音,“囡囡是小战带的朋友到了吗?”
“阿姨,是我,是我。”时战听到江妈妈提到自己,忙三两步跨进了院子。
没了时战在前头蹦跶,陆无虞终于找着了跟江有汜说话的机会,问:“今早回来的吗?”
昨晚陆无虞还去了浮云间,现在回想起来,他跟江有汜说起已经找到了参与“沉船案”的第三人时,她的神情就有些异常。
如今想来,她从唐云那里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梦石其人,之所以没有告诉他,应该跟自己没有告诉她今天会来珠市是一样的理由——他们都想先自行求证。
江有汜轻“嗯”了一声,随即对两人道:“请进吧。”
陆、厉随即踏进院子,院子不是很大,简单种着些花木,一角盖着一个小屋子,从小小栅栏门望去,可以瞥见一缕雪白的茸毛,却是一对大白兔子。
陆无虞走在江有汜身边,小声问:“你养的?”
江有汜摇头:“我爸养的。”她以前养的兔子死了,就不再养小动物了,但她爸一直记着这事,后来又给她养了一对。这一对就养得极好,如今也不知是第几代了。想到爸爸说,闺女不用他养了,只能把兔子当闺女养,江有汜不由得莞尔一笑。
门内的江妈妈看到女儿这表情,再见站在女儿身边的年轻人,眉似朗星、身如松柏,当得是一副好相貌,站在她亭亭玉立的女儿身边,也毫不逊色。只不知来人底细如何,更不知囡囡对他感觉如何。想到女儿二十六七了,这感情问题却始终没有着落,今天正好给她把把关。
思及此,江妈妈迎将到了门口,问:“囡囡,跟小战带来的朋友也认识?”
江有汜想着,妈妈应该是在门口看到自己与陆无虞讲话,便点头道:“在滨海见过几面。”
江妈妈听罢心中一动,不是一面、两面,而是几面,看来有谱。她笑着将两人迎进客厅,见时战已经熟门熟路地坐在沙发嗑瓜子,便对他道:“小战,快帮阿姨洗点水果。”
时战当即手脚麻利地跟着江妈妈进了厨房,忙道:“水果在哪儿,我来洗。”
江妈妈一把将时战拉近跟前道:“跟你姐姐一起进来的那个,跟阿姨说说他的情况。”
“阿姨,这是?”时战随即长长地“哦”了一声,嬉笑道:“这是给我找姐夫呢?”
“臭小子,等在这儿!”说罢,江妈妈把早就洗好的水果送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又回了厨房,“给阿姨说细点。”
一想到能把连长变成姐夫,时战心里是乐开了花,打开了话匣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把陆无虞说得天上有地上无,把江妈妈说得一愣一愣的,她不敢置信地问道:“都这么优秀了,还单着?”
闻言,时战咯噔了一下,他还真不清楚连长去滨海后的个人情况。眼见江妈妈的表情里写满了对他的不信任,他亡羊补牢道:“阿姨,等我打听清楚了再跟你汇报情况。”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
“姐,你去看看叔叔电话打完了没。”时战一屁股坐在了江有汜身边,朝她眨了眨眼睛。
见江有汜走开了,陆无虞轻斥了一声时战:“你小子就没个正形。”其实时战在江家这无所拘束的样子,还真是叫他心动。
在喊出“江阿姨”的那一刻,陆无虞明显有些喉咙发紧,要知道面前站着的是江有汜妈妈,未来的丈母娘。江妈妈送水果出来的时候,特地问了他一句,“赶时间吗?”他一句“不赶时间”答得磕磕绊绊,直把坐在对面的厉秋节看得目瞪口呆,直怀疑面前坐着的陆无虞是假冒的。
见江有汜进书房久久不出来,时战一屁股坐近陆无虞身边,神秘兮兮地问道:“给我找嫂子了没?”
陆无虞将随手削好的苹果塞进时战嘴巴里,发出警告:“少管!”
时战猛咬一口咽下:“我认真的!”
陆无虞一直盯着书房门,依旧还是那两字“少管!”
“做不做我姐夫!”时战将苹果咬得嘎嘣响,不想听到一个“不”字。
然而不等陆无虞反应过来,书房的门开了,江有汜走了出来,对他们道:“你们进去吧,我爸爸在等你们。”
两人先进了书房,江有汜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坐在书桌前的江逾白见女儿也跟了进来,眉毛动了动,没说什么。
江有汜坐在茶座前开始沏茶,陆无虞和厉秋节一左一右坐在茶座两边的位子上,江逾白一人坐在书桌前不动如山。屋子里三个男人都不说话,却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江有汜手下的动作。
江有汜刚煮好第一杯茶,陆无虞就端起来送到了江逾白面前,恭声道:“江先生请用茶。”
江逾白抬眼打量了一下年轻人,接过茶饮下,毕竟是女儿亲手泡的,一年难得喝一回。
等江逾白搁下杯子,陆无虞和厉秋节先后跟他做了番自我介绍,之后便一脸肃穆地静候江逾白的反应。
“你们是陆超然和厉以勤的孙子?”江逾白的语气不冷不热,甚至带着些许质疑。
对于江逾白的态度,陆无虞和厉秋节都有些摸不透,但还是齐声应了一句“正是”。
“囡囡刚才已经告诉我你们此行的目的,但很抱歉,我没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江逾白避开女儿的视线,面无表情地对二人道。
陆、厉两人不察江逾白会这般直接地拒绝他们,不由自主地把视线同时转到江有汜身上,希求她能帮忙协调,然而江有汜却是朝他们摇了摇头。
江有汜这次回家也是为了祖父江雪村的事,刚与爸爸在书房交谈了不短的时间,就是为了能说服他答应帮助陆无虞他们,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往日对她有求必应的爸爸,一听他们要查祖父的事情,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陆无虞见江有汜的神色,就知道她努力了,沉吟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江逾白面前,郑重其事地道:“不管江先生因为什么理由拒绝我们,我尊重您的决定。但离开之前,我还是想把我们的理由说出您听听。”
一直冷着脸的江逾白不由得抬头注视着陆无虞,这一刻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不寻常。
“我们想要知道真相,不仅为了死去的人,更为了还活着的人。我的祖母是个可怜的老太太,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等我祖父回家;
而祖父却是天生的浪子,在他心里永远有比祖母重要得多的人和事,那就是他的朋友,还有他们的秘密。而他——”
说罢,陆无虞霍然转身,将手指向厉秋节,接着道:“他的祖父,直到垂垂暮年,还在写着大哥梦石先生的名字,叮嘱他在全世界收集明远先生的画作。
他们各自用自以为最虔诚的方式守护着他们的兄弟情义,守护着他们的秘密,有的人更是早早地为此付出了生命。”
“生命”二字落地,江有汜和厉秋节同时向陆无虞投来疑问的目光。
相反,江逾白在听到他这一大段陈情之后,表情显得愈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