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闹
车夫对绣春投来异样的目光,她也不在意,只觉得心中无比痛快。
一想到袁仁贵那张怒不可遏的表情,她笑声更是恣意,最后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
到底是欢乐还是悲哀?
一时间竟混淆不清了。
辰时初是集合时间,绣春自然不能错过。
“明知今天要走,你还晚叫起床,存心找不痛快吧!”三小姐白了身边的丫鬟一眼,眼角无比透露一股怨恨。
“是是,都怪奴婢一时看错了时辰,求小姐息怒。”身边丫鬟低头哈腰,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闷闷的。
三小姐顿了下脚步,扭头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绣春,太太禁足我几天,你胆子越发大起来,别以为我不能出去就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要觉得跟着我没前途,大可以找太太说去,要她老人家把你拨到大姐屋里去,就怕你没这个命!”最后几个字,她特意加重语气,目光变得骤冷。
绣春微翕下嘴,什么也没说,心却提到嗓子眼,难道她和袁三爷的事暴露了?
但三小姐狠狠瞪她一眼后,没再说下文,她心缓缓放了下去。
约莫走了半刻钟,三小姐远远就见垂花门门口簇拥着一群人,不由加快脚步。
“四小姐,三小姐来了。”吴娘眼尖,看见走过来的人,轻拉了下赵小茁的袖子,小声道。
赵小茁轻台下眼睑,粗略看了下三小姐随行丫头婆子,不由微微一怔,除了绣春和童妈妈认个脸熟外,另外两个都是生面孔。
“那是三姨娘屋里的两个丫头,去年过年时老奴见过,不像是省油的灯。”吴娘像是猜透赵小茁心思,俯在她耳边轻声道。
经这么一提,赵小茁倒想起来,都这个点了,怎么还没见着三姨娘,她本以为三姨娘会带着三小姐一起过来,现在只见到三小姐一人,心中觉得蹊跷。正想跟吴娘说话,就见三小姐带着一行人站过来。
“三姐姐好。”赵小茁福礼寒暄。
当着这么多人,礼数不能少,起码表面不能失和。
三小姐似乎没那么好脾气,淡淡“嗯”了声,就往门边靠了靠,倒是她身边的绣春朝她福礼,那眼光多少带着打量的味道。
赵小茁轻咳一声,绣春赶紧收回目光,讪讪挤出个笑脸,低了低头就退到三小姐身边。
不知三小姐骂了什么话,就见绣春脸色一红,嘴巴紧紧一抿。
赵小茁微乎其微摇了下头,往一旁挪了一小步,和三小姐保持距离的站着。
眼见辰时已经过了,太太一直没到,垂花门前等待的一行人不由窸窸窣窣起来。
大小姐也有些按耐不住,向身后的人吩咐道:“珊瑚,你去母亲那边看看怎么回事?就说人到齐了,马车队也来了,只等母亲一声令下。”
人到齐了?!
赵小茁听着飘来的话,眉头一皱,难道太太真要把三姨娘留下来?
想及此,她有偷偷瞥了眼三小姐,才发现她眼底竟透着一股不舍之情。
到底是亲生,血缘永远是割不断的纽带。
如今失去三姨娘照顾的三小姐如同独自在天空飞翔的雏鹰,仓皇无助,等于和赵小茁回到同一起跑线上。
不知为何,赵小茁心中没多少高兴。
她并非怜悯三小姐,而是感叹自己命运多舛。她以为三小姐以后会改变心性,将心比心不再和她较劲。
只是,去到京城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太太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一行人赶紧福礼,出奇地默契,齐声说了句:“太太好。”
太太满意点点头,示意珊瑚回去,又扫了眼等待的女眷,才向身边的尹翠吩咐道:“要姑娘们先上车,各屋丫头婆子去后面几辆马车压各自行李,大姑娘跟我坐一辆,余下的家丁去最后三辆马车,别坐混了。”
尹翠领命,开始安排起来。
赵小茁跟三小姐自然分配在一辆车里,上车前她特意再看了眼这次行程的人员,除了没有三姨娘,方温也未在其中。
难怪三小姐脸色不佳。她暗暗腹诽,鱼贯进了车内。
没过多久,就听外面车夫一记响亮的马鞭,车开始缓缓前行,三小姐蓦地撩起窗帘子,把头探出去良久,才缩了回来。
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是赵小茁还是发现她眼角泛起晶莹的泪光。
亲人和心爱之人都不在,想必很是难过。赵小茁还想安慰她两句,就见三小姐狠瞪她一眼后,咬牙道:“看我这样,你满意了?”
“三姐姐,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赵小茁淡然一笑,感叹幸亏没多此一举,要是三小姐听她那番安慰话,会不会说她猫哭耗子假慈悲?
马车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三小姐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帘传来跟车婆子的声音:“三小姐、四小姐稍安勿躁,一会到了码头就能歇会。”
碍于脸面,两人没再说话,只是各坐一边,各怀心思。
一行人浩浩****走了近一个时辰,才逐渐慢了下来。赵小茁仔细听着一路动静,就属现在最热闹。
吆喝声、叫卖声、推嚷声、训骂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空气中飘散一股水腥味。
赵小茁轻轻掀开窗帘子一角,探了一眼——
停在码头几艘木雕大船微微起伏,挂在船桅上的族旗被风吹得瑟瑟作响。
“三小姐、四小姐到了,请下车。”跟车婆子掀开门帘,稍稍欠身。
柳月和绣春早就等在马车外,见自己的出来,忙不迭迎上去。
“太太要小姐们先上船。”柳月虚扶着赵小茁,轻声道。
赵小茁“嗯”了声,在众人忙碌中,目无斜视地蹬上甲板。
就在一行人被安排上船时候,空空****的王府迎来位不速之客。
“袁三爷怎么这会来,不巧得很太太他们刚走,估计这会都已经上船了。”
接待的婆子是太太院子里的管事妈妈,礼数周道得很,叫人上了茶点后,退到一旁不卑不亢地看着袁仁贵。
袁仁贵摇了摇手中的马鞭,原本急不可耐想说来找四小姐,但是顾及府里还有其他下人,转而换了笑脸,道:“那真不巧,我也是奉我母亲之命来给表姨母送话的,既然不在,我就回去了。”说着,他作势要走。
管事妈妈不是糊涂人,见他方才连张拜帖都拿不出就知道,一切是袁三爷自己意思,和袁府没多大关系,但当面也不好戳破,便说了几句挽留的寒暄话。
这一说不打紧,袁三爷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原本起身要走,又坐了下来,还挥手道:“妈妈,忙去吧,刚才我路赶得急,歇会再走。”
见袁三爷又不走了,管事妈妈也不好多说什么,借口有事便出去了。
袁仁贵环视了下花厅里的摆设,一边摸着窗边半人高的珐琅掐丝的瓷瓶,一边朝外张望,见管事妈妈已经走远,便赶紧从屋里跑出来,随意抓了个小丫头打探赵小茁所住院落。
小丫头见他一身华服,以为来得什么贵客,想也没想就指了个方向,熟练地回答他的问题。
袁仁贵丢出一两散碎银子,笑嘻嘻走开了,走时还不忘捏了把那丫头粉嫩的小脸,眼带桃花的啧啧两声。
不知是太期待还是刚才水嫩嫩的肌肤触感,他只感觉小腹有股热流直窜下面,饥渴难捱。
带着无限期待和即将报复的快感,袁仁贵一路冲向赵小茁所住庭院,然而刚刚走到门口,面对洞开的院门,一脸愣怔。
“这是怎么回事?”半晌,他回过神来。
院里的粗使婆子头都未抬,搭腔道:“什么怎么回事?四小姐走了,我们来收拾院子的。”
走了?
“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前,和太太一路走的。”
妈的!袁仁贵突然反应过来,绣春那丫头竟敢骗他!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敢耍他袁三爷头上!
袁仁贵咬牙切齿,捏得皮鞭咯咯作响。
如今府内没了太太坐镇,他才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在府中横冲直撞,遇到挡路的就是一马鞭挥过去,惊得府内丫头婆子尖叫连连。
“这是怎么了?”三姨娘重新搬回府内,听闻外面的动静皱起眉头。
身边的婆子正说要出去看看,就听见屋外传来慌慌张张地脚步声:“三姨娘快去看看吧!袁,袁三爷正在外面发疯呢!”
袁仁贵?!
三姨娘愣怔一下,不知这混世魔王这会跑来作甚?正打算出去看看,可走到门边,就停了脚步。
她怎么这么傻?三姨娘忽然转念,袁仁贵来闹就让他闹好了,反正到时是太太与岑夫人交恶,与她何干。
她不过是王府一个没权没势姨娘,人轻言微,何必螳臂挡车跟岑夫人过不去。
这样一想,三姨娘又踱回房内,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要贴身的婆子给她沏杯茶来。
那婆子一怔,问了句:“三姨娘真的不去管管?”
三姨娘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管?要我怎么管?反正太太也走了,不如让他闹去,等他闹累了,自然会走。”
明摆着三姨娘不愿管事,婆子也不好再说什么,领命退了下去。
可没过一会,那婆子又匆匆忙忙折了回来,顾不得礼数,慌忙道:“三,三姨娘,袁三爷冲着我们院子过来了!”
三姨娘一怔,来不及细想缘由,就叫人赶紧闩上房门。
贴身伺候的婆子“哎哎”两声,还没把门闩挂上去,但就听见“砰”地一声,被人踹倒在地。
“三姨娘,我可算找到你了。”袁仁贵眼神阴鸷瞥了眼内屋,又看了看地上的婆子,照着胸口狠跺一脚。
这一脚,那婆子连哼的声音都没有了,直接躺倒在地一动不动。
“你这是要闹出人命的!”三姨娘哆嗦着嘴,往后退了几步。
袁仁贵冷笑一声:“下贱命能值几个钱?”一步步逼近三姨娘。
三姨娘又往后退几步,直到感觉被什么硬物咯了下腰,才意识到自己没路可退。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叫了!”她睁大无助的双眼,做最后的挣扎。
袁仁贵才不吃这套,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你叫啊!你只管叫,最好传到我表姨夫耳朵里,让他一纸休了你,放你回家改嫁。”
“畜生!”三姨娘咬碎一口银牙,指尖不住颤抖着,“我就是个姨娘,好歹也是老爷的人,你敢对我怎样,是要打老爷的脸吗?”
袁仁贵“哈哈”大笑两声,玩味地看着她:“你被我表姨母玩弄掌中,还以为我姨夫会惦念着你?”说着,就朝三姨娘扑去。
三姨娘往旁边一闪,袁仁贵扑了空,眼神变得狠戾起来:“你早就知道四小姐要走,合着绣春那贱人一起骗我,还敢口出恶言!我看你今儿是活腻了!”
绣春?合骗?三姨娘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以为自己倒霉才被袁三爷盯上,原来是被人拉下水。
“且慢!”三姨娘稍稍冷静下来,喝了一声。
哪知袁仁贵已经丧失理智,听不进任何话,就是一马鞭挥下来。
三姨娘吓得惊叫起来,又见袁仁贵眦目欲裂,一时没了主意只知道一味的躲。
袁仁贵暴躁地踢翻椅凳,怒吼道:“今儿小爷我就让你知道,骗我的下场!”说着,他一把拉住三姨娘的头发往回拽。
三姨娘本就长得娇小,哪里拗得过高她一头还多的袁仁贵,只能求饶:“袁三爷息怒,袁三爷息怒。”
袁仁贵冷哼一声:“现在才知道求饶,晚了!”
拳头如雨点般向三姨娘砸过来,三姨娘吃痛地护住头,呜呜咽咽哭出来。
袁仁贵打了会,还不解恨,抓起三姨娘的头发,对着身子又是一阵猛踹。原先还能听见三姨娘的哭喊声,渐渐变得没音了。
“还敢装死!”袁仁贵打累了,见三姨娘趴在地上不动也不哭,心生邪念。
这可是袁仁贵最拿手的!他三两下把躺在地上的人扒个精光,如同野兽般发泄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等着袁仁贵从三姨娘的屋里出来,躲在门廊下的小丫头才敢探出头,一脸胆怯地望向黑洞洞的屋内,正思量要不要进屋看看。
袁仁贵突然转身,吓得小丫头们缩回头去。
他脸上极尽得意的笑,扬了扬手:“不用怕,我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三姨娘。你们就跟她说,听说我表姨夫是打算全家迁走的,没想到三姨娘如此眷恋此处。”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内屋,三姨娘涣散的眼眸终于滴出一滴泪,紧接着如溃堤般倾泻出来。
原来老爷是要她走的——
她自作聪明陪了自己所有嫁妆银钱只求太太带走三小姐,是中了太太的计!
还有绣春那作死的丫头,骗了袁仁贵却把自己扯下水,如今拍拍屁股走了,她竟成了替罪羊!
如此种种,不甘、懊恼、憎恨、愤怒交织在一起,化成一声凄厉的尖啸!
而后突然安静下来,院子的里小丫头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进屋打探。
犹豫之际,三姨娘一脸青肿,吃力地爬了出来。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这件事就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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