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回深果然在等着她。

安然毫不怀疑，白回深知道她会来，也料到了她会来，所以他一直都在等着她，在他的办公室，安然最熟悉的地方。

安然的眼前突然有些恍惚，她仿佛又看到了白回深像以前一样，看到她来了，笑眯眯地摘下了眼睛，乐呵呵的说：“安然来了！快坐快坐！”

可这次他没有，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坐吧。”

安然觉得有些哽咽，她咽了一口唾沫，慢慢走过去，坐了下来。

“白教授，”安然依旧这么叫他，尽管似乎已经不是那个滋味了，顿了一下，她又笑着加上一句，“好久不见。”

的确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安然为了查这件案子，在市局待了很久，而白回深也从来没有催过她。

现在安然总算明白为什么了，他最在意的课题不是交给安然的这个，而是他十年前和林钊一起制定的，后来经过修改的那个课题。

安然翻了翻自己的衣兜，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我没带任何录音设备，白教授，我只想跟你谈谈。”

白回深点了点头：“我相信。”

“其实我有些难以相信，”安然的声音有些哽咽，“也完全没有想到，如果不是鬼狐的话……”

白回深但笑不语，他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安然，目光依旧慈祥。

“为什么？”安然还是忍不住问了这句话，“您不是说，心理学研究是为人类造福的吗？您不是说……心理学研究不应该以人命为代价的吗？”

白回深沉默了很久，才沙哑着声音说出了三个字：“**啊……”

**啊！他说，声音沙哑而苍老，但安然却听的出他这三个字里面蕴含了多少情感，纠结、迷恋、还有懊悔……

“我这一生，不追名，不逐利，想的念的，都是犯罪心理学的研究，”白回深说的很慢，感慨万分，“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实验带来的成效，就心动了。你说的没错安然，在他们实施这个计划之前我就想到过，可是我没有实施，我一直遵守着心中的底线、道义、规矩……”

“但您还是没有忍住！”安然的声音有些抱怨，“心动？是的，您因为实验结果而心动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言修死的时候？孙楚死的时候？”

“不不……”白回深摇了摇头，“你忘了，这项研究，最早取得效果的研究对象，是颜秦章。诱导颜秦章的是林钊，林钊诱导了他，并且教给他刺激颜秦志的办法，他照做了，刺激了颜秦志，让他的弟弟杀死了他的父母，用毒药……”

白回深眯着眼睛轻摇着头，说不清是逃避，还是在享受：“哦天哪……你知道吗安然，这种诱导实际上是很难完成的，多层的诱导与暗示，最终让人格障碍患者持刀杀人……”

“那是四年前了！”安然只觉得更加崩溃，“甚至快五年了！居然那个时候你就参与了这件案子？”

“不，我还没有，”白回深那种忘我的状态因为她的话而清醒了一些，“我一直盯着这件案子，但没有亲手实施，我知道林钊在培养林志，他想让林志替他完成这个实验，这样他不仅能找到一个代替他露面的人，也增加的实验的难度，当然，这对他而言不是坏事，他会非常欣喜。”

“那您是什么时候参与这个实验的？”

“那就是地狱之门案以后了，”白回深看着安然，突然笑了笑，“你知道吗安然？如果不是你，林钊永远不会暴露，即便被警方看出了蛛丝马迹，他也会把林志推出去。孙楚的确是他亲自诱导的，但除了你……哦，还有我，没有任何人看的出来。我不会揭发他，但你会。”

“所以你帮了我？”安然越想越觉得心寒，“在地狱之门案之前，我还没有被纳入研究计划，对吗？你故意借我的手除掉了林钊，但依你的能力，你完全可以控制林志，是你将我纳入了研究计划，对吗？”

白回深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享受的神情，他缓缓点了点头，嘴角带着微笑：“是啊！因为地狱之门案结束后，我发现研究你更加有趣，安然，你是个很特别的人，我相信林钊也对你说过同样的话，对吗？他进监狱后，就知道我将你纳入研究计划了，他暗示过你这一切，但他也想看看最终的实验结果，所以他并没有跟你说的很清楚，我也非常感谢他。”

“不……”安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他一定不会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我信不信是一回事，如果这样，他之前的所有研究都毫无意义了，你们都是疯子……这一点你跟他非常像，你很了解他，对吗？而且，暗示我，也算变相的参与了这项研究，以干扰的方式……我说的对吗，白教授？”

白回深完全没有否认，他甚至以赞赏的目光看着安然：“我就知道，你是最优秀的。”

安然再次苦笑了一声，事到如今，她一点也不想当这个最优秀的学生，至少，不会被作为这样一个实验的研究对象。

“所以呢？你现在的研究结果是什么？”安然似乎连生气都觉得没必要了，她为何对一个疯子生气，她依旧笑着，尽管笑容并不好看，“既然你处心积虑了这么久，如果不把这个结果跟我分享分享，岂不是很可惜吗？”

“安然，这个结果，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白回深也苦笑了起来，“我说过，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非常特别。当市局传出消息，说你疯了的时候，说真的，我是不相信的，但不得不说，你的演技非常好，你那天来办公室，我几乎就相信了，你的状态太像了，加上之前对地狱之门等案件的反应，我以为你真的被逼到崩溃了……”

“所以你现在很失望？”安然的表情有些讽刺。

“不不不……”白回深连连摇头，“当然不会，我很庆幸你没有疯，真的！”

安然有些不解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