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白回深说了一句并不让她感到愉快的话。
他说：“如果你真的疯了，那你和平常人就没有什么两样了，这种事，换做很多人都会崩溃、发疯，不是吗？”
安然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她一直自认为自己在犯罪心理学的学习上很有天分，当然，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是以一种崇拜加赞赏的眼光来看待她的天分，或许那些这样看待她的人，也觉得她一定会为这个行业做出贡献。
可事实上是，她的天分的确让她在同龄人中大放异彩，她也的确用自己所学的知识破了不少案子，但这背后却是无尽的利用和欺骗。
如果那些人知道，她的天分被别人瞧上，却是成为一场毫无人性的研究中的研究对象，会不会也像她这样，感到有些悲哀。
而且，她拿不到白回深的证据，她的确没有带任何录音设备进来。安然绝对相信，如果她带了什么东西进来，白回深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了解安然，非常了解，不仅仅因为安然是他的学生，还因为他在研究安然。安然知道，白回深如果要研究某个人，一定会对她的心理状况进行彻彻底底的剖析。这是她曾经非常崇拜白回深的地方，现在却只会觉得一阵阵心寒。
更何况，鬼狐已经死了，很多东西，死无对证。
白回深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这样肆无忌惮甚至笑着与安然谈论这一切，安然说的没错，他做的一切都需要有人知道，他在某些方面和林钊非常像，渴望别人看见他的研究成果，不一定非要职称和金钱来肯定，只要有人知道，并且懂就够了。
否则，这一切都像是他在梦中自顾自的呓语，即便再精彩，也无人问津。
他需要一个人来倾听这一切，而最合适的人就是安然，哪怕……安然是他的研究对象。
这一刻，安然突然觉得白回深一向慈祥的嘴脸看起来有些狰狞。
安然想着想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白回深愣了一下，问：“安然，你笑什么？”
“笑你手段的高明，”安然直视着他，神情冷漠，“我不想说自己多傻多信任你，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有任何用。我知道，我已经不算傻了，不过即使我再聪明，也会进入你的圈套，客观而言，你是一个让人信任的人……完美的包装，令人钦佩的教授的外表，就连脾气、性格都远近闻名，谁会想到这样一个教授也会沉溺于那场毫无人性的实验呢？”
安然说着，慢慢站了起来：“我知道，我抓不了你，在林志死的那一刻，或者说你发现我异常的那一刻，你早就销毁了所有证据……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发现了我的异常，才故意设了这么一个局，让林志自己去找死的？嗯？他也算是证据，重要的人证，不是吗？”
“那都不重要了。”白回深也站了起来，以欢送的姿势面对着她，“我很高兴你能倾听这一切，安然。真的，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优秀的学生，这一点谁也不能改变。”
“我并不感到荣幸。”安然绕过椅子，向后退了一步，“我知道隐瞒你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白教授，我早晚会找到你犯案的证据，否则我会昼夜难安，你了解我……或者，你就等着我真的发疯的那一天吧。”
在这种情况下，白回深居然还能笑着问出一句：“你不想再做个心理测试吗？安然？”
安然自嘲的笑了一声，果然还是低估了他：“你认为我会配合你继续这个实验、”
“没关系，”白回深依旧笑着，“你研究的是这个方向，早晚都会进行这个测试，安然，你一定不会怀疑，无论你在哪里做这个测试，我都能拿到你的测试结果，既然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它就应该有个完美的收尾，不是吗？”
安然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
白回深的脸色依旧挺好看的，下午，他仍然可以戴上眼镜，夹着书，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去教室给学生们上课，以一个优秀教授的姿态。
安然脸色无比阴沉地回到了叶安的车上。
叶安什么也没有问，实际上他也大致想得到，白回深能够面不改色的进行完这个实验，他的心理素质可想而知，更何况，他还是安然最尊敬的教授。
不可避免的谈论，也是不可避免的伤心。
“我就算穷尽一生，也会抓到他犯案的证据！”安然沉默了很久，突然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叶安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样说话，即便是在面对孙楚、林钊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语气。
如果这个人不是白回深，她也许永远都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昔日的恩师成了罪犯，而且还将她当作一个小白鼠……最重要的是，安然在这件案子中还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是她促成了那些人的死亡……
她以前对白回深有多尊敬，这一刻对他就有多恨、多唾弃。
叶安拍拍她的肩膀，说了一个“好”字。
他其实可以想象，如果安然费尽心思拿到了白回深的犯案证据，把白回深送到监狱那一刻，她又会是什么心情？
更何况，现在几乎所有的证据都被白回深销毁了，如果想让他伏法，那就只有制造证据，用各种手段，引导他再制造出足以证明他犯法的证据。
这并不容易，叶安明白，安然也明白，安然突然觉得，她一直以为在和林钊等人打一场持久的心理战，而现在才发现，这场心理战才刚刚开始，她的对手，也才刚刚出现。
“这才是一场持久的心理战……”安然喃喃道，她看向了校园的那一栋教学楼，白回深经常去上课的那一栋楼，他的办公室也在那一栋楼。
安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叶安道：“走吧。”
讲台上，白回深还在绘声绘色的讲着荣格的集体无意识论，讲解的精彩程度让学生为之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