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乔安的头越埋越低，额头几乎都要贴到锁骨了，他却丝毫不觉得别扭，一直以这样的姿势讲着，“我外公看到后，气得病更加严重了，文笙的母亲其实是个很孝顺的人，她本来心里就很愧疚，丈夫还一直埋怨她，所以……她就离开了，直到现在，生死未明。”

“那……”安然都有些不忍心问下去了，“他父亲呢？”

“他父亲……”乔安轻笑了一声，“他父亲没过多久就疯了，父亲痴呆，妻子离家，就剩下一个还未成年的儿子，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我母亲这个表侄，当然，文笙自己也在这里面做了文章，他不希望别人查到他。”

乔安终于抬起了头来，他眼睛里有红血丝，看起来异常的疲惫，“所以，你明白了吗，安然？文笙的目的从来就不只是挖出这件事情，他要报仇……或者说，泄愤？反正，他承受的实在太多了，或许是我跟我母亲、父亲相处的时间太少？我竟然觉得文笙很可怜……”

“人之常情，”安然站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本来也没做对不起你父母的事情，他只是选用了一种很不合适的方式来揭开这件事……对，他的目的不只是揭开这件事情，还有怀念他的母亲，你的母亲，用花仙子的方式。”

乔安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头，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他问：“找到他了吗？”

安然摇了摇头：“也许快了。”

话音刚落，她的电话就响了。

乔安比她的反应还激动，他几乎是在电话响起来的那一瞬间看向了她的口袋，迫切的眼光就像想要把那只手机一下子拿出来。

安然当着他的面拿出了手机，上面显示着叶安的来电。

安然按下了接听键：“喂？叶安，找到他了？什么？好……我这就过来。”

她挂了电话刚想走，乔安就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因为头有些晕，他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安然赶紧一步迈了回来，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怒气：“你想干什么？”

“你去干什么？”乔安反问，“找到文笙了？发生什么事了？”

安然皱眉看着他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还有那双渴望着知道一切的眼睛，她心里就感觉好像有什么在紧紧揪着一样，疼的难受。

安然犹豫了一会儿，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你跟我一块走吧。”

文笙在易如的老家，房顶上，那里摆着非常多的芭比娃娃，全部是花仙子的模样，即便叶安对鲜花不是特别的了解，他也看得出来，这里面几乎囊括了那张A4纸上所有的花，因为L县的地势不是一马平川的，所以站在高一些的地方，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房顶上的状况，那些芭比娃娃摆在一起，让人看起来眼花缭乱。

文笙还在摆弄着剩下的芭比娃娃，从妆容到衣服，非常慢、非常精细的慢慢摆动着，没有一个人人敢上去阻止他，因为易如的父亲、他的外公就在他的旁边，房顶的边缘，他只要轻轻一伸手，那个轮椅就会带着他的外公，顺势滚下去。

房子下面有石头，有砖，总之，一旦从这里摔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尤其，还是一个痴呆到不会自保的老人。

“你看，这是我母亲，易书。”文笙笑着把刚刚弄好的一个芭比娃娃放到外公面前，笑眯眯地拿给他看，“很熟悉吧？这是她年轻的时候拍过一套照片的造型，我小时候你还给我看过，哦……这个水晶像里的照片也是那个系列的，像花仙子。”

只可惜，他的外公已经痴呆了，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的目光好似在盯着那个芭比娃娃，眼神却是呆滞而空洞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流着口水，根本没办法给予他任何回应。

文笙丝毫都不在意，他将那个芭比娃娃放在了他外公的腿上，然后又拿起了另一个，细细地描绘。

等安然她们到的时候，这一个芭比娃娃也完成了，安然他们一看，就知道那个芭比娃娃的原型就是易如了，郁金香的装扮，花环、衣服，还有搭配的妆容，都是这种恬静而优雅的，只是比起看到易如的水晶像，这个芭比娃娃少了一份那种会让人想到香味的美感，毕竟这种美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芭比娃娃就能够替代的。

“这是你最喜欢的女儿，易如。”文笙依旧笑眯眯的，看起来人畜无害，他也将这个芭比娃娃放在他外公的腿上，轻轻地抚摸，“只可惜，她们现在都没办法陪你了，我也找了她们很久了，哦不对……”他轻轻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厌恶自己所犯的错误，“我只是找了我母亲很久了，易如已经死了，你知道的，对吧？我没找到她，或许她也死在了某个地方？谁知道呢，她也说过想要去陪易如的，她们是很好的姐妹……”

“那我算什么？”文笙苦笑了一声，他又朝着房顶边缘迈了一步，在他想要继续上前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

“不要！”

乔安的声音。

他一心都在那个芭比娃娃身上，完全没注意不远处的小山包上已经站了那么多人，包括安然和乔安。

文笙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外公，乔安还在拼命地摇着头。

“你这算是赎罪吗？”安然冲他喊了一声。

“赎罪？”文笙轻笑了一声，“不算，就算我有罪，杀死了她们，我也已经杀了，我从认为罪是可以赎的，更何况是死罪？我该做的都做了，这算是一个解释吗，安然？”

“你还没有找到你母亲，”安然摇了摇头，“你不应该这么认为，她已经死在了某个地方？不文笙，人活着应该是要有希望的，对吗？你做这个……花仙子，芭比娃娃和尸体，除了怀念，难道不是想要你母亲知道这件事，回来找你吗？”

“她并没有，”文笙笑着摇了摇头，“说明，她很可能已经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莲娜的身份，后面有多少知名网友对这桩案子的跟帖？她如果在，早就应该看到了。”

安然她们终于知道，文笙拼命掩盖莲娜身份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