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白回深突然站了起来,“跟我一块去找她。”

安然正在实验室整理那组实验数据,与白回深之前的研究数据做对比,她发现这些犯人近来的调查数据虽然并无太大变化,甚至趋于一个正常人了,但白回深对他们进监狱后不久的研究数据,却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也就是说,在监狱期间,他们的心理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变化,虽然这个过程是极为长久的。

安然同时发现,即便是变化最为明显的犯人的最初研究数据,也比不上她这次对林钊的研究数据具有代表性。

安然知道对林钊的测试数据存在着一定的误差,但正因为如此,这组数据才更具有研究的意义,安然甚至可以大致推测,林钊在面对她的测量时在想什么,他的反抗,他的故意配合……

安然有时候在想,如果用专业的测量仪器给林钊进行一次测量,那上面的数据会多么精彩。

正在她分析这些数据的时候,实验室的门就开了。

她知道白回深今天会过来,所以并没有在意,因为数据还没有整理完,所以她头都没抬,只是说了一句:“白教授,您来了。”

“不止我来了,”白教授呵呵一笑,“叶安也来了。”

安然愣了一下,再一看屏幕,那些数据已经因为她手一抖,全部关闭了,她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还好,都是有备份的,等会继续整理就好了。

“叶师兄,”安然转过身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的,”叶安听从了白回深的嘱咐,直接说明了来意,“安然,我需要你的帮助。”

其实在那天叶安找她吃火锅的时候,安然就看出来他压力不小了,能让叶安这个样子,那件案子也一定非常棘手,叶安肯定不止一次想要找她帮忙了。

安然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看向了白教授。

白教授对她笑了笑:“去吧去吧,犯罪心理本来就是针对犯罪而开设的学科,你永远对着监狱里的犯人做研究也很难突破,不如去面对那些真正的虎豹豺狼。”

安然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过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好,不过,我不能保证我一定能帮上忙。”

叶安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见她答应了,立刻欣喜若狂的拉住了她的手:“没事,你能帮忙我已经很高兴了。”

安然的目光停留在那只被叶安拉着的手上,脸有些发烫,其实她明白,叶安这么做也不仅仅是为了破案,还有一部分是为了帮助她走出来,以往即便是提到相关话题,他也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刺激到了安然,他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叶师兄……”见他还没有放手,安然提醒了他一声,叶安却仍旧没有放开,反而拉着她向门外走去,顺便跟白回深打了一个招呼,“白教授,我们先走了。”

直到把安然塞进了车里,叶安才放开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我还真怕你反悔。”

安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叶安也笑着上了车,安然明白,叶安根本不是怕她反悔,如果她要反悔,就算叶安拉着她也没有什么用。

“叶师兄,谢谢你。”叶安上了车,突然听安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愣了一下,笑着发动了车子,“这句谢谢,应该我来说。”

安然到了市局,叶安立刻召开了一次案情讨论会,黎易扬看到叶安把安然带来了,一时间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他也非常欣赏安然破案的能力,但又担心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小刘已经开始介绍这两件案子的基本情况。

在此之前,安然也在网上对这件案子做了一些基本的了解,她对两个死者的妻子印象非常深刻,等小刘介绍完了案子的基本情况,她就提出了要见钱愉和林玉的要求。

黎易扬有些为难,因为直到现在,钱愉和林玉的情绪仍旧有些失控,市局的警察也不止一次找她们谈过话,她们不是情绪暴躁的指控卫天放,就是神神叨叨地喃喃自语,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黎易扬有些担心安然会受到伤害。

“你们在门外就好了,”安然看出了他的担心,“如果有人跟我进去,可能会影响他们的情绪,即便是在门外,也不能让她们知道。”

“好吧。”黎易扬最终还是同意了,让叶安带了一个警察在门外守着。

安然先见了钱愉。

不用黎易扬和叶安他们说,见到钱愉的时候,安然就看出来她情绪失控很长一段时间了,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头发凌乱,面黄肌瘦,一双眼睛毫无焦距,眼眶也深深的凹陷下去,双手紧紧抓着手中的水杯,青筋尽爆。

“你好,我叫安然。”安然坐在了她对面,语气非常平和,“你还好吗?”

钱愉抬头看了她一眼,竟然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死了……我丈夫死了……”

“我知道,请节哀,”安然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覆在了她的手上,“你还有孩子,不是吗?”

钱愉猛地缩了一下手,又被安然用力抓住,她动了一下,便没有再挣扎了,喃喃道:“孩子……”

“对,你还有孩子,你还要照顾他们,”安然又重复了一遍,“你不能这样下去,你告诉我,你的丈夫是怎么死的?”

“是那个医生害死的!”钱愉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挣脱了她的手,呼吸也变得沉重,“是那个无良医生,我丈夫死在了他的手术台上……他的头颅被打开了,手术还没有结束,他就死了……”

安然陷入了沉默,过了至少两分钟,她才重新开口:“你看到你丈夫的尸体了吗?”

“看到了……”钱愉的声音变得哽咽,“他全身上下都被盖上了白布,我打开了那张白布,就是他……他死不瞑目啊,睁着眼睛,还张着嘴巴,还有他的头……”

钱愉想到了手术尚未完成的丈夫头颅被打开的样子,她一下子推开了手中的水,弯下腰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