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转了过来，因为跪了太久腿麻了，一个趔趄又倒了下去。

她恐惧而惊讶的看着安然和叶安，嘴角抽搐着说出一个又一个破碎的“你”字。

叶安伸手扶了她一把，她靠着墓碑，才勉强站稳，她的情绪似乎平息了一些，哽咽着看了一眼身后的墓碑，笑的凄凉而自嘲：“原来，我还是没做到。”

“慕嫣。”叶安也没有想到会是她，他还记得初次见到她的样子，她正在给病人记录用药，看到他和窦婷，笑的十分甜美，她还一直安慰着窦婷，她看起来温柔、善良，怎么也不像一个会杀人的人。

叶安摇着头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杀人。”

安然看了看陶其的照片，即便天色已经很暗了，也能大致看出他的轮廓，她还记得他的笑容，阳光而自信。

“节哀。”安然轻声说，“但是叶安说的对，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杀人，而且，他们都是无辜的，你杀死了两个人，破坏了两个家庭。”

“我知道……”慕嫣的声音变得哽咽，她依然在流眼泪，似乎全部的眼泪都要在这流干，“我知道我不应该杀人，我学的是医学，陶其也是，我们都希望自己能救人，用我们的知识和双手，救更多的人……”

慕嫣已经有些泣不成声，她抽泣了一会儿，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可是我忍不住，想到陶其的死，我就忍不住……我学的是医药科，可是我宁愿去做一个护士，我就是为了给他报仇，我爱他……爱到骨子里。为什么呢……我杀了人……”

慕嫣伸出自己的双手，她的十指都在颤抖，而且越来越厉害：“我们应该救人的，我却杀了人……”

安然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冰冷的可怕，止不住的颤抖，安然可以想象，她在杀人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态，他们曾经憧憬着用双手救更多的人，现在却要用所学的知识去杀人，爱人的逝去，信念的崩塌，这一切的打击，已经让她活的像是一个傀儡，为了报仇而活着的傀儡。

慕嫣哭的越来越厉害，最后晕了过去。

那座墓碑上，照片上的陶其，一直都在笑着，看着这笑容，安然却觉得无比心酸。

让整个安市人心惶惶，让市局一干警察都抓破脑袋的案子，终于破了。

但大家似乎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每个人都觉得心情无比沉重，似乎比这个案子没有破之前更加的沉重。

包括卫天放。

“慕嫣……”他苦笑了一声，长时间没有修建和打理的头发与胡茬让他看起来憔悴又狼狈，而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更显得他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是陶其的女朋友，”安然轻声说，“为了帮陶其报仇，她考了护理第二学历，还自学了心理学，她原本有一些心理学基础，只是为了更好的帮助病人，还有帮陶其减轻疲惫。”

卫天放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竟然双手捂着脸，低声呜咽了起来。

“你也会愧疚吗？”安然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你为了一己私利，害了两个人，一个因为情绪低落神情恍惚年纪轻轻被撞死，一个因为被仇恨蒙蔽用所学的知识去杀人！卫天放，卫医生，年轻有为的脑科专家？呵……你坐在这个位子上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愧疚过吗？”

“别说了……别说了……”卫天放将头埋的更低，安然的话就像是魔咒，一遍又一遍刺激着他，那些不堪的往事，哗啦啦的一股脑都飞了出来，荣誉、名利、友谊……尸体。

“就算我不说，这件事也存在，而且永远都会存在！”安然闭上双眼靠在了椅背上，“卫天放，你可以走了。”

卫天放慢慢地抬起头，双眼哭的红肿，凌乱的头发和着眼泪粘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如同一个鬼。

“你可以继续去做你的卫医生，脑科专家……”安然冷笑一声，“你没有杀人，警方也没有权利逮捕你，不过，你的良心，永远都圈禁着你。”

警方放出卫天放伏法的消息就是为了引出真凶，此时，即便是不情愿，也不得不去澄清这件事情，当年的事情缘由复杂，但卫天放没有杀人，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安然看着卫天放远去的背影，心中只觉得凄凉无比，她甚至在想，凭什么？坐牢的是慕嫣？

杀人与不杀人，可是，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叶安从身后走来，伸手搭在了她肩上，微微用力：“安然，有些事情，你我都没有办法，这个社会，总有一些法则……”

安然转头看了看他，过了很久，才低声说：“我想回学校。”

安然回到学校就倒在宿舍的**睡了，方晨叫了她好几次都没有叫醒，直到要吃晚饭的时候，她才终于醒了，看着方晨放在桌子上的午饭，心里有些感动。

“方晨，谢谢你啊。”安然下了床，去洗了一把脸，方晨依旧靠在浴室门框上看着她，只不过这次却不是打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很久，方晨才问了一句：“安然，你……还好吧？”

“我没事，”安然对她笑了笑，“过两天，我还要到青市去一趟。”

当安然把安市医学院重新颁发的证书交到陶其父母手中时，他们的脸上并没有欣喜，相反，他们哭的更厉害，好像那本证书，就是陶其的催命符一样。

安然知道这个真相不一定能让她们感到安慰，但他们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就算是陶其，也不愿意自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陶其的母亲哭了很久，她突然想起什么，抓着安然的手问：“那个女孩儿呢？她……她怎么样了？”

“二十年有期徒刑，”安然闷声回答，“无论是谁，做错了事，都要付出代价，卫天放是这样，慕嫣也是这样。”

后面的话安然没有再说，只是陶其，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