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杉呆愣了好一会儿，她在刑事侦查上脑子很好使，但在人事关系方面，完全可以说是转不过弯。
而沈渡此时再放慢车速，也已经快到目的地了，提出DNA检验的是文杉，可是到现在她还没能联系上自己的队长。
文杉低下头再次拨打邢队电话，她这次是刚自动挂断就接着拨，足足拨了四五次，到第六遍的时候，邢队那边，终于接了。
”喂？”
文杉立刻就道：“邢队你好，我是被派驻天鹅湖的实习警员文杉，我这边有一样证物急需送去法医中心检验，请邢队帮忙联系法医中心……”
文杉一口气把心里预备好的话全说出来，怕邢队那边又有问题临时挂电话。
邢队那边顿了顿，文杉语速极快咬字清晰，他似乎消化了一下，才说道：“知道了，我会和法医中心打招呼的。”
那一瞬间，文杉激动得说不上来话。
而就在这个空挡，邢队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他那里吵吵嚷嚷，似乎在忙什么案子。
文杉这时才重重吐了口气，她抬眼望向沈渡，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举止又多么幼稚。这么简单的事情，只是和领导打个电话，自己竟然纠结了如此之久，仿佛还是在学校的时候，躲避跟教授说话，潜意识里，文杉还没有从学生的身份跳脱出来。
沈渡这时把车转了个弯，就已经到法医中心了。
这时候文杉手机叮的一声，聊天软件来了消息提示，文杉立即划开，是邢队发来的，问她：“是你要申请检测，还是环保局？”
文杉盯着消息愣住了，她下意识看了沈渡一眼。
沈渡却只是在专心找停车位，似乎没注意到文杉这边。
文杉犹豫了片刻，才慢慢给邢队回了消息：“是我提出的。”
邢队那端，很快就再次回道：“明白了，好。”
文杉握着手机，却仿佛失神片刻，这时沈渡停好了车，解开安全带，看向文杉：“怎么样了？”
文杉看着他：“……邢队说他会联系法医中心。”
沈渡不置可否：“那还好，总算赶上了。”
文杉却低着头，有点心事。之前就说了这姑娘脸上藏不住事，“我确实跟真正的警察还差的很远。”
她甚至意识到，不要说老赵了，她甚至连现在的陈周，都未必比得过。
陈周在警校成绩平平，可他已经在前线足足历练了一年，而文杉自己，却还沉浸在所谓的资优生陷阱里，固步自封。
甚至连最基本的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文杉竟然都做不到。
警校那么多次的模拟实战，文杉都表现的勇敢无畏，以至于她自己都觉得面对真正的实战也没问题。可现实打了她一耳光，她在实战成绩优秀，是因为她知道那是模拟，而她今天甚至被一个真实的打电话汇报工作都搞得措手不及。
沈渡说道：“差的远不远我不知道，我跟你们也不是一部门，不过谁刚工作的时候也没法跟有工作经验的人相比，不然人家不是白干那些年了。”
前辈十几年的经验，你一毕业就想赶上，这怎么可能呢。
这才叫不公平呢。
文杉怔怔看了沈渡片刻，忽然低头解安全带，然后打开了车门，就在下车那一瞬间她很低声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然后车门咔的关上，但凡耳朵不好使不仔细听都听不见这话。
沈渡唇边挂着笑，真是小姑娘，脸皮子还是太薄了。
……
邢队已经和一干同事们在盐州和另外两个城市交界的天长山埋伏半个月了，两个月前，天华山发生特大珍稀动物盗猎案，十三只梅花鹿被不法分子猎杀。省公安厅非常震怒，要求限期破案，三地公安局为此成了联合专案组，盐州这边的主要负责人是邢队。
盗猎者因为携带有猎枪，加上整座山十分庞大，警员们已经几天几夜守候在山里了，晚上都是睡在帐篷里。而且盗猎者比他们更熟悉山里的环境，甚至好几次打了空枪，故意挑衅专案组。让专案组在偌大的山中，分散警力，疲于奔命。
这十分惹恼了邢队。
山上信号时好时坏，文杉第一次给邢队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和几个同事加紧部署后面的工作，等听到铃声的时候已经挂断了，而且之后也没再响起，邢队自然没以为是什么要紧的电话，连手机都没拿起来看。
他们为了抓住盗猎者，是真的分秒必争，一点时间都不敢耽误。
而文杉的第二次电话，也就因为类似的原因被完美错过，直到文杉开始连续打，不断响起的手机铃声也引起了其他警员的注意，赶紧提醒了邢队。
因此邢队才成功接到了文杉的求助，而文杉一开口，就简明扼要地说明了自己的需求，没有一点寒暄的废话，这到让邢队有点意外。
随后挂了电话，他也看到了聊天软件上文杉的信息，一个实习警察如此兢兢业业，邢队巴不得给她行方便呢，当然不会为难，不过，有些事情总是要问清楚的，所以邢队问她，是她要走流程查验，还是环保局那边。
看到文杉回复是她自己，邢队就放心了，几乎立刻就给法医中心去了电话，告知他们有一个实习警员，需要送个证物去检验。
邢队这个领导还是很负责任的，体现在对上级不敷衍、对下属负责任，文杉是他的下属，不管是实习还是正式，在邢队这里都一视同仁，所以安排工作的时候他不会看在文杉是实习的就照顾她手下留情，但是在文杉工作上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也绝不会推辞。
至于邢队多问的那一句，其实这里面还有一层弯绕……那就是这事情要是换做以前，邢队根本一句话都不问，管你是谁要检验，你们环保局要做什么，我们环境监察大队全权配合，但自从老赵出事后，邢队就不一样了。两个部门的人，始终是两个部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