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杉当然不是想开玩笑，作为警察，她考虑的东西要比他们更多，她不仅要看到李大刚盗采石英砂的情形，还要真真切切看到李大刚把石英砂运回去埋入河道的情形。否则，李大刚是如何从河道里挖出了石英砂，这个没法解释，需要眼见为证。即便现在把李大刚抓了，他完全都供认了，说是自己如何如何云云，这位当然是最好不过，但李大刚如果死咬住自己只是盗采湖砂，并没有运回去埋入河道。这就比较难办了。

文杉知道刑事侦查是一门严谨的学问，不能有半分闪失。

“大家伙埋伏大半夜了，”田勇当即表示反对：“费了这么多心血，真让他回了窝，就不像现在好抓了。”

采砂场虽然不是一个封闭的环境，但四周也有护栏围着，也就是说李大刚的采砂船和运砂船回了采砂场，沈渡他们就没法像现在环境空旷，轻易靠近。

文杉看向沈渡，显然是希望沈渡支持她。

沈渡望了一眼远处笼罩在雾里的采砂船，雾没有消散的意思，反而越来越浓，轰隆隆的挖掘湖砂的声音隐隐传来，震得他们这边也有一圈圈的涟漪。

文杉下了决心似的：“趁现在雾还没散，我可以游过去，想办法藏在船舱里，录下他们的一切。”

闻听此言，田勇跟沈渡都瞪大了眼睛。

沈渡皱紧眉头，“不行，太冒险了。”

文杉说道：“查案本来就是在冒险，我们现在同样在冒险。”反而她的冒险，成功几率还要大一些。

采砂机器现在嗡嗡地响，正是隐藏她游泳上船声音的绝好时机，等到机器一旦停了，他们才是真没机会。

文杉看了看沈渡，顿了顿：“我游泳技术好，不必担心，关键时刻可以潜水。”

田勇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这这，“文警官，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去冒险……”

文杉打断：“正因为我是女人，身体比你们轻盈灵活，更适合潜伏。”

沈渡看着文杉，他知道文杉身手好，游泳技术也好，但仍然改变不了这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他刚想再劝说文杉几句，文杉已经钻进了船舱，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潜水服。

文杉抖了抖挂在脖子上的执法记录仪：“我会联系你们的。”

田勇和几个水手惊呆了，本来他们以为文杉说说而已，没想到文杉说干就干，没有丝毫拖拉，搞得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倒有些汗颜了。

沈渡看着文杉消失了在雾里，脸色充满复杂。

文杉的身影的确灵活，在水中如鱼儿一般游走了。

……

文杉越靠近，那震耳欲聋的采砂声音几乎穿透她的耳膜，借着雾气的掩护，她终于慢慢靠近了运砂船，她看到运砂船旁边是铁兽一样的链条挖斗式采砂船，巨大的挖斗深入到河床里，挖出泥沙，哗啦啦地倒在了一旁的运砂船里。

文杉悄无声息藏身在蓝藻中，和蓝藻混为一体，暗暗地用执法记录仪，将采砂倒砂的情形摄录了下来。

采砂船的驾驶舱里，李大刚操纵着巨大的挖斗起起伏伏。

大雾在渐渐消散，李大刚不由加快了速度。

沈渡和田勇藏在远处的芦苇**里，遥遥观望着。

运砂船堆满了石英砂，船长发动引擎要走了，文杉趁机爬上船舷，滚落到了砂石堆里，她往身上抹了一些污泥，尽量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李大刚的运砂船在前先走，沈渡和田勇他们的采砂船紧跟其后。远远地跟在后面。

采砂船和运砂船一路前行，到了李大刚的采砂场，河道竖起了护栏，约有三丈之高，沈渡和田勇他们远远跟着，什么都看不到了。

沈渡脸色始终凝重，看不到采砂场的情况，他和李大刚打过交道，知道此人虽然贪财，却胆小怕事，不算凶神恶煞之辈，所以才敢让文杉去。只是，人一旦被逼急了，会不会狗急跳墙，铤而走险，沈渡却不敢保证。

此时的李大刚已经准备卸下湖砂了，水手们都被分派到了四处蹲点，有没有人可疑人盯着，他知道挖出石英砂的事情已经让田勇这类砂场主对他嫉妒眼红，所以也格外防备，每次卸砂的时候，都十分谨慎。

李大刚举着望远镜四处眺望。

此时，天已经大亮，沈渡和田勇他们没了障碍物隐藏，只能装做是湖上行走的普通船只，放慢船速航行。

沈渡和田勇的脸太招摇，李大刚一眼就能认得，所以此时两人都躲进了船舱里，甲板上只留了一些面孔生的水手。

李大刚扫了一圈，确定好了没有可疑之人后，就开始让运砂船卸砂。

五六个水手也跳上了运砂船。

文杉藏在砂堆里，看着启动卸砂设备，砂石被推入了河道里。她的执法记录仪将这一行为都录了下来。

然而砂石不停地被推入河道，渐渐向她藏身的地方而来。

几个水手也在周围走来走去，低声交谈着什么。

文杉屏住呼吸，耐心地等他们都走远。

终于趁着最后的湖砂被卸下时，文杉瞅准时机纵身一跃，跳入了河道，鱼儿一般游走了。

……

沈渡他们的船只不敢离远，隐蔽在一座礁石旁，所有人都在船上焦急地等文杉回来，直到看见湖面划过水浪，一身潜水服的文杉扒着船头，十分灵活地翻了上来。

水汽带上了甲板，但文杉揭开潜水面罩的那一刻，传来一阵小小的欢呼。

沈渡跟田勇都闻讯走出来。

文杉先换下了潜水服，随后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走出来，手中则是她一路录下的关键证据。

田勇忍不住露出了大拇指，“文警官。”

这次开始，他对这位“警官”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将视频证据交给河道管理局和渔政局等相关部门，自会对李大刚进行处罚。盗采砂石,造成矿产资源严重破坏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竞争对手没有了，田勇等砂场主自是十分高兴，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