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回到病房打开了电视机，VIP病区的待遇着实好，电视是实时转播，此时正在插播一条现场新闻。

“近日，关于天鹅湖出现浮尸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根据我台记者实地走访，发现确实有村民曾在C区看见过疑似浮尸的可疑物体，据称有人因惊吓被送医。我台将持续跟进相关事件，请关注本台的后续报道。”

沈渡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度过了一夜，早晨他眼睛刚刚睁开，就看到了一张刀锋般冷峻的脸孔，坐在床的对面，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久了。

这足够把睡意驱散干净，沈渡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刚长出来的胡子渣说道：“邢队，您这大早上的造访，有事？”

昨天夜里沈渡就来得及跟邢队打个照面，都没有得到多余的垂青，谁知道大早晨这么圣眷隆重。

邢队当然不是来跟沈渡寒暄的，他略显锐利的目光盯在沈渡脸上，问道：“你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

沈渡露出讶异之色，他片刻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道：“这，不够明显吗？”

邢队目光如果幽微中的萤火：“你一直在医院没离开过？”

沈渡摸着下巴的手又开始摩挲，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上：“这让我怎么说呢……”

其实是沈渡没想好怎么说。

他直觉邢队的目光像是老鹰一样一直在他脸上找破绽，沈渡感觉头疼挠了挠鸡窝一样的乱发，邢队望着他：“很难回答？”

沈渡停止了挠头的动作，望向邢队：“也不是很难。”但是，为什么要问他的行踪呢？

邢队突然就一摆手，和蔼道：“很难回答就不用回答了，监控探头捕捉到两天前你在惠民路附近出现过。”

沈渡还没编好的回答就在这句话中不攻自破。

沈渡那点小伎俩能骗过文杉，昨天一照面的功夫邢队就看出沈渡根本不像住院许多天的样子，病号服的衣领都异常干净，那状态伪装一个长期住院的人根本不像。

而沈渡估计也心知肚明，所以干脆连编瞎话都省了。

沈渡此时看着邢队：“所以呢。”

无缘无故肯定不会调查监控摄像，这样做明显就为了查他。

邢队的脸色也凝着，他刚刚就是想听沈渡会怎么说，果然这个人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意外。

邢队从对面站了起来，对着沈渡说道：“现在有桩案件需要你跟我们回警队配合调查，你有五分钟时间收拾一下，我们在门外等你。”

不等沈渡的反应，邢队就戴上了警帽，转身走出了病房。

沈渡维持着姿势不变，他脸上说意外也没有意外，就好像一切都不出所料。

之所以一夜之间有这样的变化，因为监控是张队这一天夜里查出来的。沈渡的人脸本来就被张队设置了高亮，一下子出现在系统中十分显眼。

再调取一下建筑图和路径图，沈渡去了哪里马上就被看了个透彻明白。

在如今几百万台的城市监控设备之下，什么都无所遁形。

沈渡被带到了警局里，一开始没有让他进审讯室，也没有任何不友好或者不客气的举动，而是带着沈渡到了放映室，只有邢队和沈渡两人，邢队打开投影仪，放了几张尸检照片，而且全都是面部和局部的大特写。

放完照片之后，邢队再次看向沈渡，发现沈渡还是惜字如金、或者谨慎防备地没有先开口说话。

于是邢队放下遥控器，两手交叉，问道：“怎么样，认得这具尸体吗？”

沈渡反问：“我应该认识？”那尸体整个面貌都呈现高糊的状态，按理说这连亲妈都难认吧。

邢队望着沈渡道：“你回答什么都可以，这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

沈渡眸内深难见底：“所以邢队希望我看出什么？通过这几张法医拍的图片让我认尸？”

认尸这么严肃的事情，沈渡不敢相信邢队用几张照片糊弄过去了。他还以为怎么都应该表现得更有诚意一点。

邢队望着他，所谓高手过招不露声色，两人的目光交锋都没有硝烟，站在邢队这一方，他当然不想再给沈渡提供任何供他猜测的线索，而沈渡也不傻，他也拒绝透露出更多讯息甚至是表情。

博弈到最后，谁也没有赢。

“现在这案子，已经不是由我环境监察大队主导，刚才你进来的时候，看见门口的张队了吗，他是市刑侦总队的。”

邢队从烟盒里倒出了一支烟，递给沈渡。

沈渡没有接，邢队就收回来，接着说道：“出于共事一场，我希望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说出来。”

先礼后兵，不失道义。

沈渡转回头再次盯着投影屏上的照片，从他的表情实在看不出有没有被说动。

“我们已经查出来你曾经用射击馆老板的电脑绘制过一副人像，那人像是谁，不用我提醒了吧？”

要不是什么都查出来了，邢队也不会请沈渡来“喝茶”。

沈渡慢慢望向邢队，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你们得让我看到尸体，除非真的看到尸体，否则我认不出来。”

邢队干脆自己点燃了烟，半天吐出一个圈：“不可能，能让你看到照片已经是破例了。”

还是他舍下面子才争取到的。

沈渡也露出无奈的样子：“那我也没办法。”他又不是二郎神，有天眼，凭什么凭着几张污秽的死者照片就能看出身份。就算能，对面的人信吗。

邢队望着沈渡，他确实太了解这个男人了，沈渡就是24k纯纯的油盐不进的主，他要是打定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邢队只能转话锋道：“让你见到尸体，你确定……能认出来？尸体和照片有什么不一样？”

法医拍下来的这些照片，都是极大还原了尸体的原状，所以对于沈渡提出非要看见尸体才能认尸，邢队持保留态度。

邢队缓慢问：“你还知道一些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只有这个理由才能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