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对邢队耸了一下肩微笑道：“快过24小时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邢队说道：“如果你还知道什么，这就是你最后的机会。”

沈渡验尸前后表现出的态度，让邢队相信他从那具尸体上一定得到了什么信息。这个信息可能至关重要。

沈渡还是一言不发。静静等这最后半小时过去。

邢队开口：“算了，你走……”

话没说完，审讯室的门被敲了两下，然后自己打开了。门口，站着穿了一身警服的文杉。

“队长，能不能让我和沈渡说几句。”文杉的脸上表情严肃，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比平时微微发白。

陈周在文杉身后尴尬地开口：“队长，我阻止过了……”

他哪里有那个本事阻止红血暴走状态的文杉。

沈渡也看见了文杉，目光顿了顿。

文杉已经做好了被邢队拒绝或者骂一顿的准备，没有想到，邢队只是站了起来，直接走向了审讯室门口，路过文杉旁边的时候道：“想说什么抓紧吧，还有二十分钟。”

超过这个时间他们扣押就属于非法了。

文杉在原地呆了有几秒钟，才进入审讯室。

文杉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在警队的审讯室里见到沈渡，人生的魔幻程度真是无以言表。

沈渡看着换上警服的文杉，屋子里只有邢队刚才坐的位置，文杉没有坐，她就是站在桌子后面，看着沈渡。

两人意料之中的无言，换做平时，文杉应该要大发雷霆，把沈渡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但文杉现在脸上不是愤怒，是一种沈渡非常熟悉的表情，失望。

这样的表情，沈渡曾从很多人的脸上看到过。最近的一次是上次去环保局见沈局的时候，沈局看到他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

“你答应过我不会私自再离开医院。”文杉的眼底堆积着复杂的情绪。

沈渡移开眼：“不好意思，骗了你。”

不仅仅是骗了这么简单，某种程度上，沈渡是利用文杉替他自己打了掩护。

一想到这个，才是文杉脸上此时深刻失望的由来。

文杉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自己搭档了好几个月的男人，沈渡，他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机呢？

文杉觉得指尖微微寒冷。“我听说了你母亲的事情。”

沈渡没有吭声。这个话题注定只能以沉默收场。

文杉现在才知道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沈渡，沈渡沈渡，甚至连这个名字都不算是真的。这给了文杉一种荒诞的感觉。

就好像一切事情都有了解释，曾经和沈渡在一起他那些难以言状的习惯和举止。

文杉在来警队的路上想了无数的话要说，直到了此刻才发现那些话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原来这就是欲辩已忘言。

五岁以后文杉就活在嘲笑中，因为没有父亲，小孩子不带好恶的嘲笑天真而残忍。

治愈文杉的不是长大后识字认识的书上的真善美，而是身边母亲王文莉真实的爱和温暖。

所以文杉没有长成故事里那些偏执又心里阴暗的成人，她最多比别人敏感一点，性格执拗一点。

总体上，她仍然是个健康优秀的警校毕业生。

可是在备受孤单的那些年，没有人比文杉更明白言语有多苍白，它根本安慰不了任何需要安慰的人。

陈周敲了敲门：“那个，时间到了……”

沈渡立刻从那张坐了24小时的椅子上起来，舒展了一下腿脚和胳膊，面对文杉的凝视，他如平常一样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

在沈渡迈开步子转身的刹那，文杉几乎下意识问道：“你要去哪？”

走出这扇门，沈渡打算去哪？

沈渡脚步顿了顿，回头笑了一下，算是回答文杉了。

那些日子，在巡逻船上，笑嘻嘻跟她一起巡湖的沈渡，曾经文杉觉得怎么有人能笑得那么厚脸皮，而现在她则难以想象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能笑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

沈渡在警队所有人目视之下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经过这些天的连轴转的调查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幅疲惫又丧的表情。前一天沈渡被带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还以为有了进展。

在沈渡离开后，唯一还目光炯炯的是张队，他对邢队微微颔首道：“按照之前的计划执行。”

张队早就料到沈渡嘴里可能什么也不会吐，所以他早就准备了B计划。“找两个人，暗中跟着他。”

从一开始就知道留不住沈渡，既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一把。沈渡现在被停职，离开警队之后会去哪，也许就是线索。

文杉站在邢队面前：“队长……”

邢队不等文杉说完，就道：“你准备交实习报告吧。”

实习报告，是实习结束的时候交，现在才过去五个月，邢队这句话代表的含义实在不用多说。

文杉眼圈红了。

而第一天沈渡的行踪很简单，先是去市区大排档狠狠吃了一顿大餐，然后打着饱嗝，去停车场开走了自己那辆老爷车，就这么在高速上绕啊绕，最后回到了五环外的他的住处。

一个老旧的公寓楼，跟踪队员通过望远镜从他窗户望，回去之后沈渡倒头就睡，脸不洗牙没刷，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大中午。

负责跟踪他的两个警员都无语了，怎么也不觉得这人像什么深藏不露的人。

一五一十地向张队汇报之后，张队说道：“先盯一周，一周后要是还没有异常，到时再看。”

没办法，队长下了命令，两位也只能踏下心来继续盯梢。

晚间新闻里有一则报道：“有消息称，前日渔民打捞出的尸体正是偷渡犯吴某，怀疑在逃亡过程中死于乱流，警方已经验尸……”

警队里还在熬夜加班的队员忍不住吐槽道：“这些媒体能不能不要胡乱报道？这个案子还在调查中，尸体身份也没确定呢！”

这些新闻记者搞得好像比他们警方了解的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