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王小东。一个小时前，他被汽车撞伤了腿，我送他去了医院。”陆成道。正因为这样，陆成才没有全程盯住王大东，让他有机会再次纵火。

“爸爸……妈妈……”王小东又撕心裂肺地哭嚎了起来。火光照着他的小脸，虽然他不是那种长相特别可爱的孩子，但那双含着泪珠的大眼睛让人看了煞是心疼。

那群邻居全都围了过来，但是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该怎么安慰一个刚失去双亲的孩子呢？他们不会安慰，更不敢安慰。

气氛压抑得可怕。除了噼里啪啦的火苗吞噬建筑的声音，就只剩下重重的叹息声了。

“小东，别哭！”片刻后，杜宁蹲下身子，伸手把他抱了起来，轻声询问道，“你先跟叔叔回去，好吗？”杜宁在心里叹了口气：王小东还不到九岁，就亲眼目睹双亲葬身火海，这巨大的心理创伤肯定会影响他的成长。

“叔叔，我爸妈，他们……他们是不是死了？”王小东抹了把眼泪，哑着嗓子道，“被火烧死了？”

杜宁扭头看了一眼那栋已经被烈火包围了的房子，伸手揉了揉王小东的脑袋，轻声地安抚着，“小东，你要学会坚强！”杜宁想过用美好的谎言或者童话来安慰他，但是，只有直面残酷的现实，才能让自我强大起来。

这个失去双亲的孩子，必须学会坚强才能好好活下去。

“呵，你可不像是同情心泛滥的人，”江奕瑾似笑非笑地看向杜宁和王小东，那个孩子立刻缩到了杜宁的怀里，“你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吗？”

王小东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江奕瑾，见江奕瑾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迅速地移开了目光，手紧紧地拽住杜宁的衣服，“叔叔～”

“江教授，请你不要对这么小的孩子进行冷嘲热讽！”杜宁愤怒地反驳道。但他的手却在颤抖着，他想起了车祸去世的父母，那时的自己，跟此时的王小东又有什么区别呢？或许，他真的把某些情感投射在了这个小孩身上，但是，不需要外人来揭穿。

“叔叔～”

王小东嫩嫩的声音让杜宁回过神来，他拍了拍王小东的后背，轻声道：“小东，我带你回去，好吗？”

“好。”王小东的大眼睛里含着泪珠，乖巧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我，我不会让他依赖上我。”江奕瑾幽幽地提醒道。

杜宁的脚步一顿，但还是抱着王小东上车离开。

“小东那孩子是挺可怜的啊！”钱鑫看着缓缓离开的车，忍不住担心道，“诶，不知道这个童年阴影会伴随他多久。阿瑾，利用别人的心理创伤攻击别人是不道德的！”钱鑫觉得江奕瑾刚才的话太咄咄逼人了。

“那个孩子终于摆脱了这种畸形的原生家庭，算可怜吗？”江奕瑾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成长在这种压抑的家庭里才是最不幸的事情。

“阿瑾，你的共情能力越来越差了。”钱鑫长长地叹了口气，“再畸形的家，也是家啊，亲生父母是不可代替的。算了，你应该不能理解这种情感！”

“你错了，是你们不能和他共情。聪明人会选择他想要的家庭。”

“什么意思？”钱鑫不解地问道。

“我可能犯了个小错误。”江奕瑾的眉头突然紧蹙着。

一个小错误，足以让很多事失控，比如，这场令人意外的火灾。

“小错误？”

“纪淼干扰了我的思维，让我忽略了那种可能，”江奕瑾幽幽道，“纵火癖是会遗传的，所以，有纵火冲动的可能不止一个。”寻找纵火犯的过程太顺利了，虽然按照已有的线索去推断，只能得出王大东是纵火犯的结论。

如果这也是凶手精心设计的，那么那位凶手非常擅长利用人的心理弱点。

“你不会怀疑现在这把火是王小东放的吧？不可能，火灾发生前，他不是被陆成送去医院了吗……等等，不对啊，难道他是故意摔伤腿，把陆成引开的吗？也不对啊，他怎么知道陆成在监视着他爸爸……还是不对，起火时，他在医院里啊，怎么纵火的？”钱鑫越想越不对劲，“而且没有证据啊，他有不在场证明，还是个孩子，你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所以，我没打算告诉别人。”的确没有证据，或者说，没有充足的证据。

钱鑫倒吸了一口凉气，“万一，他真的是个小纵火犯，有纵火倾向呢？”如果他真的烧死了自己的父母，那简直是个巨大的危险品。

“去掉那个‘万一’。我刚才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柴油味，火能烧得这么旺，应该少不了他的功劳。”江奕瑾淡定道，“不过，杜教授应该能用爱改造他吧！”

“如果不能呢？”钱鑫的嘴角抽了抽。爱能改造人，要监狱做什么？

“那你觉得少管所能改造他吗？”一个九岁的孩子，即使杀人放火了，也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钱鑫：“……应该不能！”在那里，很多少年犯并不能得到很好的教化。

“所以，我已经做出了最优的抉择。”

“……”

火渐渐被扑灭了，露出了被烧焦的屋子骨架，仿佛只要被风一吹，就会彻底倒塌。

钱鑫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不远处的林小白，她正提着勘察箱朝火灾现场走来。钱鑫心中一喜，立刻甩掉江奕瑾，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帮林小白提箱子，“小白，你也来了？”

林小白：“……”

不一会儿，消防员从屋子里抬出了两具焦尸，一胖一瘦。

从体型来看，应该就是王大东和他的妻子。

钱鑫闻到焦尸味道的瞬间，迅速从林小白身边跑开，他脸色煞白地回到江奕瑾身边，“阿瑾，尸体恐惧症有办法克服吗？系统脱敏有用吗？”

“呵，你终于发现你们并不适合了？”江奕瑾看了眼那两具尸体，兴致缺缺地移开目光。

这个纵火者只是凶手毁尸的工具吗？如果是，那么就没有调查的价值了；如果不是，那么事情的发展将会变得更有意思。

“哼，这只是个小小的障碍。”钱鑫冷哼了一声，“小白总有一天会喜欢我的……”

“现在可以回去了吗？”江奕瑾无奈地打断道。他不懂，林小白为什么会成为钱鑫的执念？

钱鑫有些意外，“你不勘察一下火灾现场？”

“明天直接看他们的火灾分析报告。”

“可是，你和纪淼不是不能参与这个案子吗？”这么一来，他们就不可能获取警方的资料。

“我有我的办法。”

“额……那我先去跟小白说个晚安，”钱鑫扭头，目光一下子就撞上了林小白旁边的焦尸，他立刻改口道，“算了，我们还是回去睡觉……”

与此同时，王小东乖巧地坐在杜宁旁边，他侧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杜宁，“杜叔叔，你会抛弃我吗，就像爸爸妈妈那样，只留下我一个人……”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杜宁沉默了。他想起了江奕瑾的话。他很清楚，如果他此刻做出了承诺，那必定就是一辈子的承诺。

“杜叔叔，你只是在可怜我，对吗？”王小东往车门边缩了缩，眼睛里充满了失望意味。

“不是，”杜宁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抱住他，轻声解释道，“我刚才只是在想，该怎么办理你的收养手续。”

“叔叔，你要收养我？”

“是的。”

王小东紧紧抱住杜宁，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突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