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吐出鱼肚白的时候，纪淼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幸好，昨晚没有再梦到那个可怕的怪物。说来也奇怪。她缓了缓情绪，掀开被子，从**摸出手机。一解锁，便看到了数十条未接电话的提示，还有好几条短信，都是来自张铖的。
纪淼回拨过去，只一会，电话就被人接了起来。
“小水，你昨晚在哪里？”
“在……在家，额，朋友家。”纪淼的声音越来越低。
张铖沉默了，只有紧绷，微促的呼吸在电波里流动，许久后他自嘲地，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我去找过林法医。”
“是别的朋友，”纪淼小心翼翼道，“张小胖，你急着找我有事吗？”
“律师说，阿姨今天就能保释出来。”
“保释？”纪淼愣住。对哦，她妈妈出事了，应该请律师的，她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警方目前还没有证据，只能扣押嫌疑人24小时。”张铖道，“你要跟我一起去警局接她吗？”
“要！张小胖，你等等，我马上去找你。”
“不急，九点半我们在警局门口见面。”
挂掉电话，纪淼匆匆洗漱完。她蹑手蹑脚地下了楼，然后开车离开了江奕瑾家。
太阳缓缓升起，天空泛着淡淡的金光，纪淼的银色小奥拓穿过一条林荫小道，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前。红灯亮起，纪淼停下车。这时，她突然看到她的车窗外站在一个人，那样子竟然有些熟悉。
怎么回事？纪淼的瞳孔瞬间放大，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那个人依旧站在薄薄的晨光中，模样也渐渐清晰。没错，真的是他！
纪淼又眨了眨眼睛，然后掐了一下自己，疼，这证明也不是幻觉啊！
可是，这怎么可能，他明明……
那人朝纪淼慢慢地走来，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现在，终于轮到你了。”
九点半。
张铖和律师在警局门口等了十分钟，依旧不见纪淼过来。他推开车门，扭头对律师道：“陈律师，我们进去吧！”
“不等委托人的直系亲属吗？”律师提着公文包，诧异地问道。
张铖给纪淼打了个电话，但是那头只传来客服人员冰冷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收起电话，冷冷地说道：“不等了！”
律师很快就办好了相关的手续。这时，却突然传来了沈敏认罪的消息。在得知自己被保释时，沈敏突然向警方坦白，是她把沐文舟诱骗到那栋烂尾楼里，先给他注射了大量的麻醉剂，再用专业的解剖工具打开了他的颅腔，并把他的脑组织换成猪脑，最后雇佣了王大东纵火烧掉尸体。
审讯室里。
王勇和杜宁坐在沈敏对面，两人的表情都有些茫然。沈敏这罪认得太随便了，简直让他们措手不及，甚至有点窝火。这事就好比你费尽心思地去查案子，到最后凶手却突然跳出来说，诶呀，你们太笨了，还是我自己直接承认吧。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杜宁揉了揉眉头，问道。他看起来很疲倦，眼睛很肿，似乎没有睡好。
“因为他背弃了我的感情。他有了第三者，打算抛弃我，”沈敏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扬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觉得这样的男人不该杀吗？”
杜宁打量着沈敏，这个女人一直很冷静，哪怕是陈述杀人动机时，依旧没有情绪起伏。沈敏和纪淼的性格差异太大了，他甚至怀疑，这真是纪淼的母亲吗？
“等等，沐文舟一直都在京都，而你在江州，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王勇蹭地就站了起来，激动地质问道。这个理由太扯了，且不说沈敏心里一直有个纪铭，就是地理因素也不允许啊！
“我的私生活没必要跟你们探讨。”
“你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为凶手顶罪？”王勇注视着她的眼睛，不死心地问道。
“我就是凶手！”
王勇还想说些什么，肩膀却被杜宁按住了。杜宁问道：“你为什么要换掉死者的脑组织？”
“他喜欢上了他的女学生，一个胸大无脑的蠢货。”沈敏轻蔑地笑了笑，“我打开他的颅腔，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长了颗猪脑子，否则怎么会喜欢上那样的蠢货？事实证明，他就是长了一颗猪脑子！”
“那你有想过纪淼的感受吗？”王勇又站了起来，愤怒地质问道。
“王队，控制情绪！”杜宁安抚道，然后目光又聚焦在沈敏身上，“昨天你为什么要否认你的罪行？”
“我昨天有否认吗？”沈敏认真思考了片刻，反问道。
杜宁一愣，“可是，你也没承认。现在你为什么突然要承认了？”
“因为王大东死了。”
“所以呢？”
“所以，瞒不下去了。”沈敏的表情依旧很淡定，“既然逃不过去了，索性就承认了。坦白从宽，不是吗？”
“你是怎么纵火的？”
“红磷、酒精，还有……汽油。”沈敏看着杜宁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红磷燃点低，自燃后点燃汽油，这样即使我被关在警局里，依旧可以烧掉他的房子。”
杜宁皱了皱眉。火灾现场的确发现了不少柴油燃烧残留物，酒精和红磷倒是没有发现，不过，也许是那些物质被大火彻底分解了。
王勇问道：“你把起火装置放在哪里了？”
“有三个起火装置，不知道你们想知道哪个？”沈敏笑了笑，“应该是厨房那个吧？做饭时，温度升高，应该能点燃红磷。”
王勇叹了口气，起火点的确是厨房的灶台！
“你承认你杀了沐文舟，并且放火烧了王大东的家？”杜宁总结道。
“对。我先是**杀人，然后有计划地处理尸体，并打算误导你们。不过，我失败了。我当时被愤怒和嫉妒冲昏了头脑，完全丧失了理智，只想着怎么折磨他，留下了太多破绽……我还忘了小水，我对不起她……”沈敏的声音很平缓，完全没有起伏，就像是在读台词一般，但提到纪淼时，她半闭上眼睛，声音渐渐有了温度，“不过，我认罪就是一种弥补，她，她以后大概会原谅我的！”
“你……”王勇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彻底被浇灭了。沈敏的说辞和已有的证据链太契合了，难道她真的是凶手？
“她不原谅也没关系，她已经长大了，以后能照顾好自己。”沈敏低下头，落寞地笑了笑，“我从来就不是个好妈妈，离开我，她会更好的！”
“诶……”
出了审讯室，王勇的心情更沉重了。该怎么跟纪淼那个傻孩子说这件事呢？她能接受吗？但瞒也瞒不住啊！
“王队，我觉得案子有必要继续调查下去！”杜宁突然道。
“你发现了疑点？”
“杀人动机与她的性格非常不符合！”杜宁扶了扶眼镜，“而且作为一个医生，处理好一具尸体应该很容易，不会犯一个又一个低级错误。”
“可是，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认罪？”
“因为王大东死了。”
王勇叹了口气，“你就别整这些虚的，直接说呗。”
“王大东死了，她再认罪，就死无对证了。你想想，昨天审问她时，她故意不配合，这样反而会让我们往她身上查，她不动声色地利用我们透露的信息，推理出了整个凶杀过程……”杜宁分析道。
这时，王勇的手机响了。
是江奕瑾打来的。
王勇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江奕瑾的声音，“王队，你早上见过纪淼吗？”声音有些急促，不似平常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