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鑫结完帐，直接走到江奕瑾那桌。
“阿瑾，你终于回来了！”钱鑫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伸开手臂做势要扑向江奕瑾，“我还以为你打算退休，直接在深山老林里隐居了呢。”
当初江奕瑾组建了一个“行为科学”小组，钱鑫和方瑭都是该小组的成员，他负责的部分是审讯。
“劣质香水味？”江奕瑾看着钱鑫伸过来的手，目光微凉，“呵，见我之前你还要先去跟女人约个会？”
方瑭玩消消乐的手一顿，小声附和道：“钱钱，你迟到了十二分钟零三秒。”
“别把我想得那么不讲义气啊，”钱鑫尴尬地收回手，拉开椅子坐下，正色道，“我来之前去见了苏落瑶。因为我想知道，当时你为什么要解散团队。”
江奕瑾移开视线，看向窗，“我已经给了你理由，因为不需要了。”
“不，是因为你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我早该明白的，自从子妍死后，你就开始不对劲了，你害怕你会……”钱鑫继续道，“后来你就解散了团队。你已经有了那种病的症状，是吗？”
气氛一时凝滞。
江奕瑾扫了钱鑫一眼，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相亲？呵，没想到你对个矮子还有兴趣。”
钱鑫无奈地笑了，他一直猜不透江奕瑾的心思，但有一点他很肯定，就是江奕瑾是不会让自己失控的。钱鑫点燃一根烟，又换回了玩世不恭的态度。
“我在帮你泡妞啊。你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400毫秒，她引起了你的注意，但是，她的注视点却没有你哦。我稍微忽悠一下她，她不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你了吗？这就叫泡妞技术！”钱鑫识趣地绕开那个话题，抖了抖烟灰，眉飞色舞道，“不过，她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方瑭，你有印象吗？”
方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奕瑾，摇摇头，“没……有。”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钱鑫伸手像揉宠物一样，揉了揉方瑭的头，“你的脑袋就跟个计算机似的，肯定不会记错的……”肯定两个字被刻意强调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江奕瑾警告道，语气很冷淡，“以后离她远点。”
“哈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审美，我对未成年似的小少女可没兴趣，”钱鑫玩味地看了江奕瑾一眼，打趣道，“我只喜欢有故事的女人，比如，那个法医。我觉得我能在两个月内追上她。”
“钱钱，你上次见到那个护士也是这么说的，”方瑭忍不住戳穿道，“但是，两个月不到，你们就分手了。还有，上上次的那个女记者……”
钱鑫扶额，“打住，不准揭我老底！”
“林法医好像不喜欢你。你的行为方式让她很反感。”方瑭总结道。
“瑭瑭，感情方面的事，你就不懂了吧，”钱鑫眉梢挑起，“她这是多巴胺分泌过头的排异反应，证明她对我是有感觉的。你看，那个小女警对阿瑾的态度很客气吧，客气就代表着疏离……”
方瑭听得一脸茫然。
“给你五分钟，直接说事情。”江奕瑾不耐烦地打断道。
钱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在江大申请了个课题，关于情绪调控的，科研经费一千多万，你和方瑭要不要加入？”
“没兴趣！”江奕瑾冷漠地拒绝。
“考虑一下嘛。”
方瑭兴奋地说道：“钱钱，我们已经答应市局，做他们的顾问了。”
“为什么？”钱鑫脸色微变，“你们就不能不破案，专心做科研吗？研究那群心理变态的罪犯有什么意思？而且，阿瑾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适合接触……”
感受到江奕瑾冰冷的视线，钱鑫没有再说下去。
“他们答应让我研究顾闵。”江奕瑾端起一杯水，却没有喝，“心理和生理都可以研究。”
“刚落网的那个‘烹尸狂徒’？”
“嗯，我们对恋物癖的脑机制很感兴趣。过几天，我们就能拿到顾闵的脑部扫描图了，”方瑭附和道，“幸运的话，在他被执行死刑后，我们还可以第一时间对他进行解剖，获得最详细的资料。”
钱鑫知道自己劝不了，于是无奈地笑了笑，“行，那我只能自己做那个项目了。阿瑾，我现在已经混成江大心理系的副主任了，我想过稳定的生活。我不要整天研究一群罪犯！”
气氛再次凝滞了。
江奕瑾放下杯子，良久之后才道：“呵，副主任？”
“怎么了？”钱鑫被江奕瑾看得心里直发毛。
“方瑭，一个连最基本的统计数据都看不懂的人，能做科研吗？”
“不能！”方瑭答道。
钱鑫：“喂，别看不起我，我好歹会用眼动仪和生理多道仪！”
“但你不会处理它们的数据！”
“……”钱鑫不满地看向江奕瑾。
“你这两年的论文都是别人帮你代写的吧？”江奕瑾把一叠打印出来的论文，推到钱鑫面前，“学术作假？”
“我帮钱钱写的。”方瑭立刻不打自招，羞愧地低下了头。
“可研究方向是我自己想的，实验……我也有参与。”钱鑫面色尴尬。没想到，哪怕两年没见了，江奕瑾依旧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难怪论文写得很严谨，但研究的东西一点价值都没有！”
“……”钱鑫快暴走了。
“离开了我们，你什么也做不了！”
钱鑫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事实。跟方瑭不同，他本科读的是一所三本学校，后来勉强读了个硕士。所以他的学术底子一向不好，认识江奕瑾之前，他只是个半桶水的心理咨询师。不过，他的动态视力很出色，擅长读取人的微表情。而他这些能力，都是被江奕瑾挖掘出来的。换而言之，不是江奕瑾需要他们，而是他和方瑭，甚至是陆成，都离不开江奕瑾。
他改变了他们，甚至可以说在他们最颓废时拯救了他们：陆成原本是名特种兵，在执行重要任务时头部中枪，脑损伤使他出现了严重的逆行性失忆。被军方开除后，是江奕瑾收留了他；方瑭虽然是个天才，但他曾有阿斯伯格症，是江奕瑾教会他如何融入世界。
钱鑫收回思绪，“两年没见，你怎么还是那么毒舌，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可以，但那会少很多乐趣。”
钱鑫心口一滞，他这爱好怎么还没变啊。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想我走，你舍不得！其实你要是你说点好听的话，我就留下了！现在，你可以说了，我听着。”
“哦，那你走吧。”
“……”钱鑫狠狠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但下一秒又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说道，“阿瑾，你到底想怎样啊？”
江奕瑾端起水，抿了一口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钱鑫，“我以为我的表情已经告诉你了。”
钱鑫顿时面如菜色，“好，我放弃那个项目……”他辛辛苦苦申请的课题，就这么黄了，太不甘心了！
“你不用放弃，”江奕瑾放下杯子，直视着钱鑫，“我们会帮你。不过，你必须记住，我们是一个团队。”
“阿瑾……”钱鑫突然觉得很感动，伸出手打算给江奕瑾一个熊抱。
江奕瑾的团队意识一向淡漠，控制欲又很强，甚至可以说是独断专行，没想到经过两年的改造，他竟然提高了思想觉悟。
钱鑫简直要感动哭了。
“你再靠近一寸，我就让陆成把你扔到非洲去。”江奕瑾看着他，眼里满满的嫌弃。
“……”钱鑫倏地收回手。江奕瑾真的这么干过啊！有次，钱鑫因为泡妞耽误了江奕瑾的事情，然后就被扔到了非洲某个鸟不拉屎的部落，整天面对一群皮肤黝黑的壮汉。而且理由还相当的正派，让钱鑫去那里深入研究那些未开化的原始民族的微表情……一群脸黑得看不见表情的壮汉有什么微表情可以研究啊！
血一般的教训让钱鑫不敢再招惹江奕瑾了。
“午餐你请。”江奕瑾很满意他痛苦的表情。
“……”那股感动之情**然无存。
“午餐时间到了，”方瑭抬起头，亮亮的眼睛盯着钱鑫，“钱钱，我可以点餐吗？”
“点吧。这算是我们重聚后吃的第一顿饭吧？”钱鑫笑道，“不过总感觉好像少了什么。”
少了点什么呢？
与此同时，餐厅外的陆成正端坐在驾驶座上，车载广播上放着郭德纲和于谦的相声，听到笑点时，他僵硬地笑了笑，脸上的伤疤也随着上扬的嘴角扯动，然后他又恢复了木然的表情。
这真是美好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