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淮上前拍了拍程竞之的肩膀,低声安慰,“别难过了,阿姨受病痛折磨太久,这样也是一种解脱。”
程竞之没说话。
从墓园出来,他们和苏米于淮分道扬镳。
随后他们去了赵月兰曾待过的医院,因为她死的突然,还有很多遗物放在了医院里。
其实东西也不多。
一个盒子就装满了。
大概是一心求死,她什么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都没有。
而那天上午和周悦所说的话,大概就是临终遗言了。
何尝又不是一种在意呢?
回到家,两个人都很疲倦。
程竞之一言不发的坐在阳台上抽烟,周悦没有去打扰他。
而是坐在客厅里,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钟淑芳的电话打过来才将她拉回现实。
她不由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个点她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事?
结果一接通,钟淑芳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听说赵月兰她死了?”
周悦顿了下。
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到钟淑芳在那头丝毫不掩饰的笑了,一开口,言语间带着不可置信,“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她的语气,令周悦眉头蹙得更深。
而钟淑芳还在那边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你说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那我和她的那些恩怨该怎么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狠狠嘲笑她,结果你告诉我她死了?那我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你说够了没有?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周悦倏地打断了她的话。
那边徒然一静。
但仅仅是安静了几秒钟,下一瞬,钟淑芳的声音变得无比尖锐起来,“周悦,你搞清楚,我才是你,妈,她是你父母感情不和的导火索,我现在说她两句又怎么了?还有她今天下葬的是不是?所以你也去了?而且你是不是还给她披麻戴孝了?”
一连串的发问以及不善的语气,使周悦更加的不悦。
但钟淑芳还在一个劲的说,“她根本就不配,一个毁了别人的家庭的人,这样的人就该孤独终老,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她了!”
“所以呢?因为错误的一段感情就罪该致死是吗?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要紧抓着不放呢?”周悦忽然变得激动,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同时,程竞之也回头看了过来,他看着周悦,却已经猜到她突然生气的原因。
但他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又继续回过头去看向窗外。
周悦只觉得内心更加无力。
她按断了钟淑芳的电话,整个人颓然的倒在了沙发上。
没过多久,就感觉到自己被程竞之拦腰抱了起来。
她刚要开口,就听到程竞之淡淡地说,“别想太多,你也累了,洗洗睡吧。”
周悦一怔。
但程竞之已经不再看她,把她放到**,又细心地给她盖好被子。
不忘在她唇上吻了吻,“快睡吧。”
闻言,周悦下意识地去伸手拉住他,试图解释,“程竞之,我妈她......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我知道你母亲离开,你很难过,但你可以告诉我,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能够安慰到你,但只要你说,我就陪着你,静静的听你说好不好?”
程竞之身形略微一滞。
他缓缓看向周悦,唇角蓦然勾出一丝自嘲的笑意,“我没生气,我只是很惭愧,什么都没有,而你那么好,我怕自己对不起你的好。”
一句话,周悦眼眶倏地红了。
心里疼的厉害,她起身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眼泪夺眶而出,“你别这样,在我眼中,你从来都很好,不是任何人可以比的。”
程竞之没说话。
只听周悦又道,“你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我的手,所以你千万不要这么没有信心好不好?如果我不够喜欢你,今天就不会当着你母亲的面以儿媳妇的身份出席,我以为这样证明了我的心,可你为什么还在患得患失呢?”
“我没有。”程竞之矢口否认。
“你有,你很自卑,你甚至觉得从此以后就是你一个人了,你很孤独。”周悦认真的说道。
话音刚落,程竞之却是忽然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我很残酷吗?她明明活不长了,我对她甚至一句好言好语都没有,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你喜欢。”
“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周悦想也不想的答道,“没人可以预料生死,我相信,如果你知道她会在我们离开之后选择结束自己,你一定不会冷言冷语。这不怪你,程竞之。”
“不怪我?可我自己怪我自己。”程竞之嘲弄的笑了,“我总说她无情无义,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辜负了我父亲,可我又和她又有什么区别呢?父亲离开后,我一心想考医科大,甚至为了躲她几年都不回家。后来当了医生,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送去精神病院治疗,无视她不想去的想法。”
“我算了算,这十几年里,我和她见面的次数不会超过五十次,就连最后见面,也没有对她好脸色,所以我其实也是个混蛋,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周悦倏地一怔。
程竞之却已经挣开她的手,蹲身下来与她目光平视,“悦悦,你仔仔细细看清楚我,眼前的人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你真的确定我可以给你幸福吗?若是后悔还来得及,反正我已经一个人了,我绝不会......”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为什么你一定要把你母亲的死算在自己头上?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天就去复婚?”周悦一字一句的道。
这回轮到程竞之顿了顿。
周悦伸手抱住他的脸,表情认真,“程竞之,你不是一个超人,生死有命,这不能怪你。你总说怕自己配不上我,可你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周悦叹息了一声,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嗅着他身上好闻的薄荷香,“从始至终,我只要你啊,程竞之。”
话一出口,明显感觉到程竞之身形僵了一下。
他试图伸手去摸周悦的发梢,可手抬到半空中却停了下来,脸上闪过一股痛苦之色,许久,才呢喃出声,“你总这么好,我该怎么还你对我寄予的厚望?”
“可以的话,当然是一辈子。”周悦想也不想的说道。
“但一辈子这么长,我怕你会后悔,悦悦,我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程竞之凝视着她,眼神充满着爱怜。
周悦怔松了几秒,随即莞尔一笑,“那你就努力对我更好,好到别人我都看不上。”
说完,程竞之眉眼一松,便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