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洗完澡刚钻进被窝,手机就响了,是余衍霖发来的视频。苏诺朝浴室方向看了眼,从包里摸出耳机。

余衍霖似乎对苏诺今天能回微信和接视频颇感意外,笑道;“你这是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没有黑名单,”苏诺本是侧躺着,接到视频才坐起身来,“之前手机静音,现在改了。”

余衍霖笑了笑,自顾自地解释发来视频的目的,“我怕到家太晚,你睡了。你明天就要上船,想看看你。”

“半个月好长,我现在就有点想你了。”他声音很软,像是在撒娇又像在抱怨,幼稚得很。

“加加班就过去了,很快的。”大概是被他的语气所感染,苏诺被带动得也柔了几分,只是说出来的话依旧不怎么能安慰人。

她轻咳了一声,撇开话题,“刚下班么?”

视频里头,余衍霖眼神迷离地靠在车后座,神情显得有些疲累,垂着眼懒懒地看着手机,眼神却是柔和轻松。随着车的移动,温暖的灯光在他脸上一道道闪过。

苏诺倏然想起顾晚晴说的青梅竹马言论。她印象中的余衍霖小时候一直是干净阳光的,是她闯祸之后的靠山。

长大后也干净好看,但不同于小时候的阳光清澈,现在是矜贵沉稳,给人感觉更可靠。

“恩,”那边先是沉默了一秒,片刻后又开口。“去了郁铭那儿。”

“哦,”苏诺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着,“我明天一早上船,你要找我就给我留言。”

她没有体会过这种有人盼着回家,有人惦记着自己安全的感觉。对于他的担心,她也很认真地回应。

“好”他轻声地回答。

苏诺呆呆地看着他,思绪已经飘到九霄云外,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余衍霖没打扰她,抚摸着屏幕的睡颜,眼神中说不尽的温柔缱绻,直到听到苏诺那头浴室门打开的声音,才挂断了视频。

第二天一早,苏诺等三人在船厂接待员的带领下,来到港口。这次的船是一艘几十万吨级的载货船,是艘新船。

几人一下车便看见码头上已经搭好高台,四处挂满了红绸花,船头还盖着红丝绸。甲板张灯结彩,两边飘着红灯笼,这些布置都是为了今天一早的下水仪式。

他们到后没多久,直接被带到队伍后站着,一起鞠躬拜海神“妈祖”。拜完神,几个人便被引上了船,码头上的下水仪式还在继续。

一对长相庄严的夫妇站在台前,看样子像是当地享有威望的名流或是官员。拜过海神,夫人手持一把精致的小斧头,砍向船台和新船之间的缆绳。

随着“哐”的一声响,船头上悬挂的一瓶香槟酒失去牵引,砸向船艏,白色泡沫在船身溅开。

与此同时,船边喷射出绚丽彩带,彩带垂落在船的两边,在海风的吹拂下飘扬。盖在船头的红丝绸失去缆绳的牵引,随之垂落而下。

“长阳号”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出现在船侧,船底送行观礼的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老人在掌声过后,庄严宣布:今天,我为你命名‘长阳号’,愿你在今后的航行乘风破浪,一帆风顺。

话音刚落,船上汽笛鸣响,船长随即向全体海员下达命令。

“启航!”

船坞坞门缓缓开启,船慢慢离岸,向无边的浩海开始它的首个航海任务。

这天的天气极好,万里无云。海面上被日光映得金黄一片,船头将水面推出层层白浪。成群的海鸥在船边飞过,在船尾停留下来,等待着饱餐一顿。时不时有鱼被船头激起的浪花搅晕,或者被螺旋桨击晕,漂浮出水面,最后成了海鸥们的一顿佳肴。

“梁船长,为什么要在船头砸酒瓶啊?”顾晚晴等船长闲下来,忍不住询问。

这是几人第一次登新船,更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庄严的下水仪式,都觉得万分新奇。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在海上漂泊,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老船长很健谈。他与梁泊松是本家,两人一见面便分外亲切。

“咱们就为了取一个岁岁平安的寓意。这个砸酒瓶原本是从国外传进来的。以前航海是一项风险很高的活动,那时候没有定位系统,也不知道前方天气如何。一旦遭遇海上风暴或者敌人,就意味着生离死别。

海员们都会提前写下求救信号或者留给爱人的表白信,装入空酒瓶,在紧急的情况下投进海里。后来我们把它叫做漂流瓶。这个砸酒瓶风俗就是要砸碎漂流瓶,希望在这艘船上永远用不到。”

船长在驾驶室里眉飞色舞地给他们讲下水仪式的那些颇具诡异色彩的故事。

“以前渔民出海会用牛羊祭海神,希望海神能保佑他们出行平安。现在的下水仪式就简单多了,用不了那些祭品。不过,即使干了这么些年,我们每次出海拜神都不会马虎,就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这个砸酒瓶也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据说,苏联的K-19砸香槟撞上了船身的橡胶被弹开,没碎。结果,这艘潜艇一生事故不断。还有就是那个里根号,砸了三次才成功,后来在航行过程中,发生了火灾,还发生了好几次意外。后来砸酒瓶就都安装了机械装置,不会再有砸不碎的状况发生。我们这些出行在外的人,还是信一些忌讳的,就算心理安慰,要讨个好兆头嘛。”

他说完,开始认真监察附近的情况和周边的船只状况。

“以后每天都要这么盯着么?”苏诺见他时不时地抽空看望,好奇地问。

梁船长闻言摇摇头,“现在咱们还在近海,船只多,就得多注意,特别是渔船。等咱们走远了,就不用观察这么密集了。”

梁船长正要往下说下去,突然神情一顿,脸色骤变,并鸣响汽笛,开始指挥舵手转向。

苏诺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内出现一艘捕捞渔船。渔船很小,但是速度不慢,最主要的是,它直直地冲着长阳号开过来。

长阳号是大吨位商船,船在海中没办法急刹车,速度上来就很难下去,只能尽量减慢,并将船舵打满。

可那小渔船像是没看他们一般,仿佛带着一股视死如归般的决绝。大船掀起的海浪都高过那小船的船高,它仍在毅然决然地横行。

船长拿起对讲机连连发出警告,对方置若罔闻。

众人心里一阵紧张。

从驾驶舱看去,渔船已经贴到离船头。

梁船长再次发出警告,“你们离得太近了,我们根本停不下来,太危险了!请注意避让!请注意避让!”

同驾驶舱能看见小渔船上站着几个人,他们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往前开。

小渔船在长阳号旋起的巨浪中飘**,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浪花吞噬。距离越来越近,一个大浪过去,小船已经消失在船头。

“啊呀!不会撞上了吧?”顾晚晴伸手抓住苏诺的胳膊,惊呼道。

苏诺也瞪大眼睛,看向梁船长,目光仿佛发出同样疑问。

“不会,咱们船头太高,视野被挡住了。还有几米的距离。”船长安慰道,但始终看不见那艘船,语气也没有话里说得那么镇定了。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大家心里都替他们捏了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