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个车来到那棵树所在的植物园。树的位置很偏僻,并不太好找。苏诺出来时已经不早,这个时间植物园里面几乎没什么人。园区树多,虫子也多,时不时还飞出来以及蝙蝠,吓人得很。

走了很久,发现前面有亮光,果然是两棵巨大的榕树,上面挂满了星光灯,漂亮极了。苏诺看了会儿才想起来要拍张照片发给余衍霖。

【好看。】他回。

不一会儿,他又在照片中标出一个位置。

【到这儿拍。】

要求还真多,苏诺不由犯嘀咕。不过既然已经到树边,也就是再往前走几步的事儿。好人做到底吧!

苏诺收起手机往里走,树下的路坑坑洼洼不太好,走过去的途中还碰到一对从里面相拥出来的小情侣。她查过地图,这里是一个大学,小情侣看起来像是大学里的学生。

这里的确很浪漫,适合情侣约会。

树下时再没其他人。苏诺呆呆地看了会儿,终于明白余衍霖为什么要她来这里拍照了。

数千盏星灯在头顶闪烁,仿佛置身银河,抬眼便是万里星辰,又仿佛是永不凋零的烟花,永远在眼前绽放。

苏诺拍了张照片发出去。

【替你看过了,很漂亮。】

发完又等了一会儿,余衍霖没再回消息,她收起手机打算回酒店睡觉,突然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投射过来的目光,还不止一人。她缓缓回过头,后面只有一片暗林,连个人影都没有。

大概是自己精神过于紧张,毕竟“鬼鸮”的人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不过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苏诺刚要转身,余光瞥见树后有个人影。

她停住了动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前后都有人么?

她手握成拳,倏地抬头看过去。

余衍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他一身黑色西装,更衬得整个人清贵高华,从星河中走出,缓缓朝她走过来。

苏诺愣怔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明明上一刻还以为在北城的人,这一刻就出现在她眼前,还微低下头看着她笑,“怎么这副表情?”

突然出现,像做梦一样。

这个季节的布里斯班昼夜温差大,晚上也就十多度,苏诺出来时没留意温度,穿着清凉。余衍霖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

她仍旧仰着头,一动不动地任他把衣服套在身上,许久才开口,“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要开会么?”

“开完会来的,”余衍霖轻描淡写地说完,又宠溺地笑了笑,“因为有人说想我了。”

苏诺也跟着傻傻地笑,伸手戳了戳他,仿佛刚找到一丝真实感,鼻间忽地有点酸。她伸手环住他,把头脸进他胸口,瓮声瓮气地说:“你吓了我一跳。”

余衍霖揉着她的头发,把她从怀里拉出来,笑着逗她,“你不是说每一盏灯都会诉说不同的故事。它们今天要说的,是一个小哭包哭鼻子的故事。”

“没哭,”她又在他胸口蹭了蹭,即使把脸藏起来,声音还是闷闷的,带着一丝鼻音。

头顶传来他的轻笑,“许言,你说这么多灯一起讲故事的时候,会不会很吵?”

“你才吵,”苏诺偏开头,随后又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些灯说的应该是青春热烈的故事。”

余衍霖牵着她的手,抬眼看着灯,“如果我没走,咱们会一起上大学,也会有灯诉说咱们的青春热烈。”

“我那时候才15岁,实在跟你发展不出什么热烈,程姨会打死你的。”苏诺满脸嫌弃地皱了皱眉,之后又抬眼看向他,眼底氤氲着一层水雾,在灯下更如万里星河。

她笑得很甜,轻轻地说:“现在正好。”

现在正好。

余衍霖的心底一阵悸动。他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在他眼前,别别扭扭地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身后是榕树的树干,榕树非常大,无数气根凌乱地扎进土里,靠主根最近的几个气根围绕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正好容纳两个人。

他拥着苏诺转了方向,将她抵在树上,鼻尖抵住鼻尖,湿热馨香扑面而来,“那现在留下咱们的故事。”

他低头靠过去。

突然,眼前突然一黑,数千盏灯同时暗下。

黑暗中抵住他鼻尖的人笑了一下,轻轻地开口,带着调皮的气息,“它们不愿意讲咱们的故事,怎么办?”

浓密的树叶背后,淡月笼纱,月牙躲在薄云后时隐时现,羞羞答答。榕树的叶子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说话的时候,柔软的唇似乎是不经意又似是刻意,碰在他唇峰。

他一手护住她极细的腰,一手拢了拢她身上的外套,俯身堵住双唇。苏诺以为已经适应了来势汹汹的吻,但还是眼睛瞪大,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他不再肯细细轻轻地吻,而是凶巴巴地啃咬。最后分开时,苏诺的嘴唇直发麻。两人像是打了场架,都微喘着气。

余衍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块滑板,是按照小时候他绘的那块做的。两人沿着海边一路往回走,苏诺脱了外套,踩着滑板就溜了出去。

车祸过后,她没再碰过滑板,但好在功底还在,渐渐就找到感觉。深夜的异国街头没人更没什么车,熟练了之后,动作多了,跑得也远了,每次滑到路的尽头又掉头回来。

她玩玩停停,滑到他身边的时候跟他说几句船上的见闻和人,眼神不着痕迹地朝他身后扫了两眼之后。余衍霖走在边上,低头帮她看着路,时不时地回一句。一如当年。

余衍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苏诺的身影。她整个人纤细颀长,时而双臂张开起跳,时而在月光和海涛声中高傲地飞驰,如同一只试飞的雨燕。

突然,远处的苏诺转了个身朝他飞扑过来,撞进他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颈。余衍霖正惊讶于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却听她窝在他耳边低声问:“你能跑得动么?”

“你滑你的,别跑太远。”余衍霖回抱住她,手落在她被晚风吹的微凉的腰间,又缩了回去。苏诺松开他,踩起滑板拿在手里,另一只后拉过他,“后面有几个人跟了咱们一路。待会儿,我说跑咱们就一起跑。”

余衍霖闻言转头,却被苏诺一把掰了回来,“你别看…”

他顿住脚步,笑着看向苏诺,“我还以为你的警惕系统下线了呢?”

苏诺被他笑得不明所以,而后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讨论警惕心的时候,跑不跑?”

“你没发现他们早就跟着你了么?”

苏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你也发现啦?怎么不早说?”

余衍霖失笑:“你这么傻,我是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出来的?”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污蔑我的智商...”苏诺顿了顿,这才恍然大悟,“你带来的人?”

“嗯,”余衍霖轻应了一声,刮了刮她的鼻尖,温柔地看着她,“听说有个小孩,十多岁的时候就上了悬赏榜,从此连国门都不敢出。”

“我那是小心行事,现在已经没人找我了。”

苏诺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滑得也起了兴致,直到滑累了才拉着余衍霖坐在沙滩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