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仍旧死死地咬着嘴唇,硬生生地将上唇咬破,才止住哽咽,可说出来的话仍旧不成句。
“可是...如果你回不去了,你妈妈...她就...没法活了。”
她说完扬起了头,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跑出来。
顾晚晴已经泣不成声,蹲在地上环着自己抽泣着,“苏诺,对不起...对不起....”
苏诺低头抹了把眼泪,再次抬眼盯着摄像头的方向时,眼神已经恢复冷静,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你觉得不好玩儿了,”她朝着这边缓缓走过来,在摄像头下停了下来,“是么,‘鬼鸮’?”
广播内陷入沉寂,过了几秒才传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看来还是你懂我,Fiber。”
船上的人不知道这个称号,但梁泊松和顾晚晴知道。顾晚晴止住了哭声,怔怔地看向苏诺。
她居然是那个黑客!
苏诺没理会身后人的反应,紧接着又说:“既然是游戏,开局了就不论输赢,即使失了控也得继续下去。你别想拿别人的命来寻求你想要的答案。”
她说得坚定,说完便不再耽误,转身一步步朝梁泊松走去。
梁泊松冲她摇头,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汗,“诺诺,你别过来,别再往前走了。”
船上忽明忽暗,管道中又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像是一道催命符。
那是死神在敲门,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迫。
驾驶舱里的人心情也随着越来越焦躁。所有人经历了长时间的恐惧都已经麻木了。如果人血馒头真的能救命,沾上谁的血并不重要,更何况是这个人自己选择了流血。
梁泊松握住刀的手背在身后,被逼得一步步后退。
这时,胳膊突然被身边的人抓住。梁船长和阿深上手阻止,身后顿时乱成一团。眼前是迫近的苏诺,身后是推搡的人群,他手持凶器又不能脱手,只能尽量避开。
人群中传来歇斯底里的喊:“你难道要让这么多人陪着她去送死么?”
阿深愤怒地说道,“让一个女孩替你们担一条命,你能安心活下去么?以后不会做噩梦么?”
两边人你一句与我一句,越吵越大声,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广播里的声音这次变得严肃起来,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更显出压迫感。“是不是我脾气太好,你们以为我在闹着玩儿?”
人群内传出一个声音,“咱们之所以遇险就是因为她在这里。她跟那个人早就认识。”
这句话浇灭了很多人心里仅剩的一点恻隐之心。
苏诺知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如果众人情绪失控,他们要面对的必将是更大的伤亡。她伸手探入兜里,掏出那对金属饰品放在眼前看了看,随即将手攥紧成拳。
哥哥,借我一点运气吧!
......
“马上就好了,诺诺,再等等我…”余衍霖的声音颤抖,语气像是在祈求。
可老天听不见,她更没有听见,白色的身影背对着摄像头,开始一步步朝梁泊松走过去。
他心中灼烧了许久的烈焰迅速往外蔓延,烧至头颅,最后到四肢百骸,身体像是被摊开放置在火架上炙烤。
他只能任由自己被架上去炙烤,却还是忍不住去看她。
她洁白的T恤已经湿透,贴在身上,甚至能看见背脊上突出的蝴蝶骨。
她的步伐缓而稳,可颤抖的指尖透露了她的紧张,一下一下地......
不对!
突然像是有什么在他大脑中炸开,头皮发麻。
“小莹姐,诺诺的手…”余衍霖激动得语不成句,“她的手指…敲得是二进制代码。”
她在跟他对话。这是他的秘密,只有她知道。
她冒险出了船舱是为了确认位置,找机会传递出来。
众人闻言看向苏诺的手,手指确实在动。
“走,咱们去接她回来。”许放说完,打开指挥室大门。直升机已经在外面待命。
余衍霖回顾了一眼投影仪上的苏诺。
再等等我,许言。
三人坐上了直升机,往苏诺传递出来的定位地点飞去。
耳机里传来苏诺的声音,很轻。
“别怕,师兄。我没什么牵挂!”
他看着她的手在一点点收拢,她握住刀柄的手在一寸一寸地移动。纯白的T恤瞬间染得一片血红,她直挺的背脊疼得弯成一把弓。
余衍霖的眼前一片虚无,黑暗像一个巨大的虫洞,将他缓缓吞噬。
那把尖刀,像是刺破时空,狠狠地剜在他的心口,把他的心脏撕裂开来,撕成碎片。
他心底顿时升起了滔天的恐惧跟愤怒。
他气自己明明有机会把她带回来,哪怕强行把她禁锢在身边......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深切地盼着她回家。
按照她喜好装修的房间,为她收藏的漫画,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能迎她回来。
而她却说,她了无牵挂。
......
恒安大厦项目部,全体人员长时间轮岗工作,没有一个人倦怠,没有一个人离开。他们休息时也只敢趴在桌子上歇歇干涩的眼睛。
他们知道自己不能休息,前方的同事孤立无援,如果他们放弃,就是放弃船上的生命。
伍彭瘫倒在椅子上,超过48小时的超长待机已经让他脑袋迟缓了,尚绫路过他的办公桌,将手中刚刚泡的咖啡轻轻地放在他的桌面,拍了拍他的肩。
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现在不会休息。至少在得到那三人安全的消息之前,他不会离开那个工位。
“连上了,连上了。船找回来了!”
钱亦东激动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办公室响起,穿透整个办公室。
系统在大家的努力下恢复正常,船的控制权回来了,项目部的人终于能短暂地卸下沉重的负担。但大家悬着的一颗心不敢完全放下来,他的朋友们还在船上面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