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杜仲言忽然想到他第一次登门时，苏苏的父亲似乎就是去夜钓去了……

他眸光轻闪，眼底划过一丝了然，继而是因怀中卢苏的经历而生出的爱怜与疼惜。

他小心翼翼又十分温柔地吻在卢苏的发间，像是想要安慰那个在高中时候受到一次又一次伤害的小姑娘。

此时玄关处的气氛已然凝滞，仿若大朵的乌云拢聚于此，将两个人裹挟其中，沉闷得简直要喘不过来气。

诚然不用卢苏再多说什么杜仲言也已经了然事情始末，以及关于她今天究竟在游乐场里看到了谁这个问题，答案也是不言而喻。

但卢苏显然有往下继续诉说的欲望，像是要将心中沉疴一吐而尽一般，她站在漫长艰辛的成长岁月中，将自己的从前缓缓道来。

“那天我掩饰得很好，我爸没发现他出轨的事情已经败露，我妈没发现这个家已经摇摇欲坠，大家还是一派和和满满的美好样子。但……这份我默默忍受苦苦维持的美好，也终究只是浮在表面的假象罢了。”

“大概是几个月之后吧，那个女人趁我爸不在家的时候，挺着大肚子找上了门。她耀武扬威，和我妈细数她和我爸的过往种种，想要逼我妈离婚。但我妈因为我的存在，所以不愿意离婚。她忍了……”

说到这儿，卢苏忍不住默了默，让自己已经泛起难过的情绪尽量平稳。

“后来那个女人生了个男孩儿。我爸也知道了他另有家庭的事已经暴露，于是干脆不再隐瞒，告诉我妈要么离婚，要么就满足现状少说话少管他的事。我妈又忍了……再后来，事情就逐渐发展为我爸完全忘记我们母女，他所有的慈爱与责任全都投放在他的新家庭中，十天半个月也想不起来回家一趟。”

她微微垂眸，声线平平说出最犀利的评价：

“我妈的形象，也从最开始的为孩子愿意忍受一切的伟大母亲转变成一个婚姻中受尽委屈的怨妇。”

“她觉得她之所以承受这些，都是因为有我的存在；也是因为我不够优秀，所以我爸才不回家……她越发强势，越发变本加厉，对我打压式教育，动不动出口贬低……随着我长大，她的变本加厉又体现在我一定要找一个社会精英一类的人给她当女婿，仿佛这样她能扬眉吐气一样。”

她的声音中已然是有些闷闷地哽咽感，但同时也有对自己当时经历的那些致郁时刻的悲哀。

“可我从来没有希望她抛弃自我忍受这段肮脏的婚姻关系，我是想让她离婚开启新的生活的，是她自己不愿意离婚的……上次去陪她吃饭，我们还因为我让她离婚这件事闹得不欢而散了……”

卢苏的声音越来越低落，最后所有的话语都被黑暗与寂静吞噬，彻底回归沉默。

她也终于讲完所有的、难以启齿的真相。

杜仲言感觉自己心中像是灌满了铅一般，十分沉重。

他忽然很后悔自己坚持想要卢苏回答她在游乐场看到了谁这个问题。如果不是他坚持要问，那小姑娘就不必撕开伤疤给他看。

他又为什么非要问呢？只是单纯陪着她不就好了么……

他脑子钝钝的，反复鞭笞着自己的举动，仿佛卢苏经历的这些，全都是因他而起，他就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那只手。

“……苏苏。”杜仲言什么话都说不出，满腔满肺的情绪落点最后全都化成卢苏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地叫出来。

语气心疼至极。

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对待感情是回避的状态，明白她曾经为什么会说出那句不相信爱情。

她见到父母破碎的婚姻关系，看到母亲在感情中的卑微忍耐，甚至于她自己也是父母感情最大的牺牲者……

他爱的这个小姑娘啊，在得到来自家庭所谓的爱之后，又被这份爱抛弃，所以她敏感又缺爱，将自己画地为牢，不敢轻易踏出去一步。

杜仲言感觉自己一颗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灼烤一般，炽热与疼痛并存；但又像是坠落冰窖，被寒冷的空气冻得刺骨寒心。

但他除了抱紧她之外，什么也没办法做。他回不到过去陪伴她安慰她，也介入不了她的原生家庭替她弥补遗憾。

忽然，他心中一动，一股冲动破土而出。

“苏苏。”他这一声叫得又急又快。

“……嗯？”卢苏在讲完所有之后，情绪就一直很低落。

“我们结婚吧。”他提的很突然，但也不算是意料之外。

卢苏一顿，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也不需要她回答，他就继续说下去了。

“也许这对你来说很突然，但我绝不是一时兴起。我从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就期待着有一天可以和你共同组建属于我们的家庭，可以共同拥有一式两份被国家盖章的结婚证。我在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很想和你共度余生了。

而现在，当我对你的了解越来越多，对你的认知越来越全面，我也就越来越懊悔，懊悔我为什么没有在你的人生里早出现一些，再早出现一些。如果我能在你低落的时候出现，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陪陪你，我想你都不会那么难过。

可我的这份懊悔只能是时光的遗憾，我会不到从前，也拥抱不了当时的你。所以，我就只能立足现在与未来，希望可以站在你的身旁，给你曾经缺失的爱，让你活回那个最明媚的自己。”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等说完，他又忍不住补充：“以上我说的全都出自真心。我不能向你保证我这一生都会像此刻一样深爱着你，想必我保证了你也不会相信。我只能给予你充分的选择权利，还有充分的应得权益保障。

你可以在能感受到我的爱的时候和我在一起，也能在感受不到我的爱的时候选择离开我，当然，我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的。”

“我会爱你，一直爱你。”

他字字句句全是真情与真诚，发自肺腑，虽然声音不高但又震耳欲聋。

接下来就是良久又良久的沉默。

当杜仲言以为自己太操之过急吓到小姑娘，所以想要出声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卢苏像是嘤咛的一句——

“好。我们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