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吗？”卢苏笑得有些惨，她的呼吸像是卡在了胸口，闷闷的，手指又开始无意识攥紧。

杜仲言注意到她的手，眸色暗了暗，正想说什么，忽然钟女士在外面叫卢苏的名字。

卢苏仿佛听到了天籁，立刻和杜仲言说：“我妈在叫我，我出去一下。”

然后她逃也似地开了门出去，在门关上那一瞬间，杜仲言只模糊地听到钟女士正在用吩咐的语气和卢苏说着什么。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将它举起来对准头顶的灯光，仔细观察，其神态认真程度，像是考古专家正在研究古文物。

但那张照片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它甚至十分崭新，看起来被保存得很好。

所以，到底有什么问题……

他拿出手机将这张照片拍了一下，然后将其放回原位，起身，走到门口，关上灯走了出去。

卢苏正在玄关换鞋，看起来是要出去。

他走过去，温声问她：“苏苏，这是要去哪儿？”

“家里的醋没了，我妈让我去买。”她换好鞋直起身。

杜仲言看她面色正常，稍稍放下心来，“我和你一起去吧。”说罢他就也做出换鞋的动作。

卢苏没有拒绝，只是声音放高，和正在厨房忙碌的钟女士交代一句：“妈，阿言和我一起出去买醋。”

厨房传来不太清晰的应声。

于是卢苏和杜仲言一起出了门。

在门关上那一刻，钟女士立刻关了火，拿出手机，不知道发语音给谁：“苏苏今天晚上带男朋友来吃饭，你好歹回来露个面啊！”

对面很快回了信息，只是内容并不如钟女士心意，“不回。”

短短的一秒语音，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小孩子的笑声。

钟女士又将语音听了一遍，手指便死死攥紧手机，用力到关节甚至都有些发白。

而这边，卢苏和杜仲言也正好说到老卢。

“叔叔今天不在家吗？”杜仲言牵着卢苏的手，走的有些慢。

“说是夜钓去了。”卢苏将钟女士的解释告诉杜仲言。

“原来叔叔喜欢钓鱼啊。”

“嗯。”卢苏兴致一点儿不高，或者说她并不想聊这个话题，因而说话的语调都有些低沉。

杜仲言忽然停住脚步，在卢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一把抱住。

卢苏有些懵，在他怀里囔囔地问：“怎么了？”

“苏苏，”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不过并没有解释，“你想玩滑滑梯吗？”

嗯？滑滑梯？

杜仲言松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区儿童娱乐区域。

“我们去玩滑滑梯吧。”他重新牵住她的手，眼眸透亮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玩滑滑梯？”

“为了开心。”

“可我们是大人……”

“在我这里，你可以永远是小孩子。”

一句话，直戳卢苏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甚至还有些懵懵的，就被杜仲言牵着到了滑梯前。

“你先来还是我先来？”他问她。

“真的要玩吗？”她还是不确定。

“那我先来吧。”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松开卢苏的手，直接走到滑梯后面，一阶一阶上到滑梯最高处。

“苏苏，可以帮我抓拍几张吗？”他坐到滑梯上，忽然开口。

卢苏只觉得自己像是幻听了，他要滑滑梯，还要拍照留念？

她觉得有些荒谬，毕竟他现在衣着明显就是精英霸总风格，和幼稚的彩虹滑梯放在一起，十分不搭。

尤其是他那一双大长腿自然放平在滑梯上，离滑梯底部只差一小段距离，这能滑个什么？

但看着他一脸认真不似作假的神态，她还是犹豫着拿出手机，调出了相机。

“我好了。”她提醒他。

于是杜仲言松开抓住扶手的双手，往下滑去。

卢苏连忙点击拍摄。

两秒钟之后，他滑到尾部，她也刚好抓拍到照片。

“拍好了。”她甚至不想点进相册再看一眼那张哪儿哪儿都怪的照片，直接把手机递给走向她的杜仲言。

杜仲言接过手机看了看，然后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拍的不错。”

这……还不错？卢苏看杜仲言的眼神已经有些迷茫了，“你不觉得这张照片……怪怪的吗？”

“哪里怪？”他反问她。

“就，你这身衣服，很职场精英，和滑滑梯不太搭……”她喃喃解释。

听过她的解释，杜仲言笑起来，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有人规定玩滑滑梯要穿什么样的衣服，衣服就只是衣服而已，不要赋予它那么多含义，只要玩得开心就好了。”

说着或许无心，但听者却深感其意。

杜仲言对这张滑稽万分的照片过于理所应当的态度，让卢苏不由得呆住，她的眼眸无意识地盯着他看，只脑子里反复回响起他刚刚那句话——

衣服就只是衣服而已，不要赋予它那么多含义……

衣服就只是衣服而已……

此时此刻，她忽然很想回到高一，回到那个致郁的时刻，抱抱当时被班主任言语中伤的女孩子，告诉她，就只是一件衣服而已，不要听别人如何定义它，衣服代表不了她，也说明不了什么。

但她回不到那个时刻，她只能在八年之后，代替当时那个被中伤的女孩子，得到开解。

“苏苏，该你了。”杜仲言仿佛没有看到她眼底的那抹松动，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快，乖小孩。”

卢苏回过神，她笑起来，“好！”

不过最后卢苏也没有滑成滑梯，因为保安大叔举着手电筒照了过来，声音高亢地阻止他们，“欸，那边那对情侣，滑梯年龄限制是在十岁以下，你们超龄了，可不能玩儿啊！”

然后他十分尽职尽责地盯着卢苏和杜仲言远离滑梯之后，才转身离开。

卢苏和杜仲言离开儿童娱乐设施区好远之后，她才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很好笑吗？”杜仲言幽幽地问她。

“嗯。”卢苏笑着点头。

确实很好笑，前一秒他还宠溺地叫着她“乖小孩”，下一秒所有的气氛就被保安大叔那句“超龄”给打得稀碎……

“不要笑了。”他咬牙切齿。

卢苏：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实在灿烂，灿烂到甚至有些肆无忌惮，杜仲言眯了眯眼，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低头亲上她扬起来的嘴角。

卢苏的笑瞬间卡住，她的眼瞪大，一副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吻惊到了的表情。

杜仲言一吻即离，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声音有些上扬地问：“不笑了?”

卢苏眨眨眼，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摇头。

这谁还敢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