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终于把醋买回去,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

卢苏回到家,刚进门,就被钟女士一顿说教,“你是去西天取经了吗?买个醋都慢慢吞吞的,哎呦,也不知道我这个急脾气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慢性子的女儿的。”

她伸手拿过卢苏手中的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杜仲言站在一旁,笑得春风和煦,“阿姨,这事怪我。我看小区绿化做的不错,想逛一下,苏苏就带我四处走了走,所以才回来晚了点儿。”

“小杜想逛小区啊?”钟女士原本脸上的铁青在转对上杜仲言那一瞬间,变得和蔼无比,“逛够了吗?不够让苏苏再陪你逛逛,反正饭还要有一会儿才能做好,不急。”

卢苏:……钟女士您是去学过变脸吗?

她甚至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了。

倒是杜仲言,面对如此变脸场景,依旧面不改色地笑容满面,“不用了阿姨,刚刚苏苏已带我经逛得差不多了,现在我只想赶紧尝尝您做的饭,感觉一定很好吃。”

一番话,他说的滴水不漏,还捧了钟女士的厨艺,于是钟女士笑得更加和蔼,“好好好,饭马上就好,你们做客厅等一下吧。”

卢苏:……妈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些什么,刚才说饭还要有一会儿才能好,现在又说饭马上就好,还真是薛定谔的饭啊……

她已经无力吐槽什么了,只好在钟女士热情似火的目光中,拉着杜仲言再次坐到沙发上。

等钟女士再次回到厨房,杜仲言忽然声音很轻地凑到卢苏耳边低语,“阿姨刚刚好像哭过了。”

“嗯?”她疑惑看着杜仲言,“你怎么知道?”

“她眼圈有点红,眼下的粉底缺了一块儿,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是哭过了。”他声音依旧压得很低,甚至算是用气声在说话。

卢苏皱了皱眉,“我去看看她。”她站起身走进厨房。

钟女士正在往锅里倒醋,看到她走进去,手一抖,把醋倒多了。

她连忙手忙脚乱地想要挽救一下,但未果,于是一脸不耐烦,“你不在客厅陪小杜,干什么突然进来吓我,这下好了,糖醋鱼变成酸鱼了。”

卢苏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只是细细地盯着她眼下看了看,发现确实如杜仲言所说,粉底少了一块儿。

“妈,你哭过了?”她问。这话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用的是肯定的陈述语气。

钟女士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收住,她脸上一瞬间的慌乱,眼神躲闪,不愿直视卢苏,“没有,我只是刚刚被洋葱辣到眼睛了。”

“我爸又去找那个女人和孩子了?”她直接问出真相。

钟女士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她像是有些挂不住脸,自欺欺人,又有努力替老卢狡辩的成分在,“你爸夜钓去了。”

说完,她直接把卢苏推出厨房,“快出去,不要在这里影响我做饭。”然后把厨房门关上了。

卢苏站在厨房门口,垂下眼眸静静站了会儿,才重新回到客厅,她坐到沙发上,一脸的平淡,“我妈说是切洋葱的时候被熏到了。”

说完,也不管杜仲言信不信,直接就从桌几上拿起一个橘子,刚想剥,就又被杜仲言接过去。

他三两下剥下橘子皮,把橘子肉放在手掌中递过来。

卢苏没接,她又拿起一个橘子,自己把橘子皮扒了,然后把橘子肉又放到杜仲言还没收回去的手掌中。

“你剥橘子给我吃么?”杜仲言挑眉。

“嗯。”卢苏淡淡回应。

然后她又拿起一个橘子,继续扒皮,继续把橘子肉塞给杜仲言,又拿,又扒,又塞……

如此反复三四次,杜仲言终于忍不住摁住她的手,“苏苏,我已经吃了五个橘子了。”每个橘子的个头还都挺大。

他算是看出来了,她根本不是想让他吃橘子,她就是想自己扒橘子皮发泄一下。

这种发泄方式,除了有些费橘子,还挺可爱……

杜仲言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开心?”

卢苏没应,又想去拿橘子。

杜仲言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不再松开,“乖,别霍霍橘子了,我唱歌给你听吧。”

唱歌?卢苏终于有了些兴致,她看向他,“你会唱什么啊?”

“嗯,我会唱……”他顿了顿,“比如,两只老虎。”

卢苏:……

“开个玩笑。”他笑,“可以随便点歌。”

“那就点随便吧。”她懒得动脑子,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就在她以为他真的可能唱一首儿歌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声音清澈中带着缱绻,听不懂的语言像是神谕——

à la claire fontaine m'en allant promener(在清澈的泉水边我漫步)

J'ai trouvé l'eau si belle que je m'y suis baigné(泉水如此美丽,我依水而浴)

Il y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jamais je ne t'oublierai(我爱你已久,永不能忘)

……

一曲唱完,卢苏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被洗涤了一样,安睡在柔软的云彩之中。

“这是什么歌啊?”她忍不住追问。

“一首法国儿歌,叫A La Claire Fontaine,身临清泉。”他清了清嗓子。

哦,法国儿歌,到最后还真是儿歌啊……

她还想说什么,但钟女士刚好做完饭,正招呼他们过去吃饭。

于是所有的话都被迫止住,她站起来,被杜仲言牵着带到饭桌上。

卢苏在桌前坐定,然后往桌上一扫,嚯!钟女士这次绝对是大手笔了,六菜一汤,有热菜有凉菜,实在丰盛。

“刚刚是小杜在唱歌吗?哎呦,唱的真是太好听了,阿姨做着饭都听沉醉了。不像苏苏,唱个歌能把我半条命唱走,还好这几年我不怎么听她唱了。”钟女士给每个人布完筷子,坐下来,一脸真诚地笑着夸赞杜仲言,然后还不忘贬低一下卢苏。

杜仲言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卢苏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然后,钟女士作出总结:“所以啊,你们这以后,孩子最好是唱歌随爸爸。”

“咳咳咳——”卢苏虽然没吃东西,但依旧被自己的呼吸给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