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雅医院的病房。
萧骆琪推门进去,看向躺在病床的父亲,轻声喊了一声,“爸”,父亲翻身向里也不答话。
她接过护工递来的粥,坐在了床边,轻声哄着:“爸,多少吃一点。小时候你喂我,现在我喂你好不好?”舀起一勺粥递到父亲嘴边。
不料,父亲抬手打飞她手里的勺子,粥跟着飞了出去,四处乱溅,一些落在了萧骆琪的身上。
萧一山使劲闭了闭眼,怒吼道:“我不想吃,让我一个人静静行不行?”
看着父亲的反常,萧骆琪已经猜到了缘由,直接挑明:“爸,我妈过世了,她已经不在了。你不吃不喝也救不回来她。”
“我早点死了下去陪她。”萧一山说着呜咽起来,“那天我带上你妈妈一起送货,她也不会出意外,都怨我······”
“爸,那不是你的错。我妈在另一个世界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萧一山根本听不进去,腾地坐起,大声吼道,“怨我呀,那天你妈妈想跟我去,我没让。你妈妈她腿脚不好,在那边行动不便,我早点死了,也好下去陪她。”
萧骆琪眼里含着泪,嘶声喊道:“爸,在这世界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去陪我妈,我怎么办。”
“你已经长大成才,你的亲生父母也来认你了,你找他们去,别来烦我,滚!”萧一山抓起桌上的水杯朝萧骆琪扔去。
护工手疾眼快,一把拉过萧骆琪,水杯狠狠落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玻璃碎片四处迸溅,惊动了外面走动的人。
不少人驻足围观,窃窃私语。
护士赶了过来,拨开人群推门进来,看到地上的狼藉,又看向萧一山。
此刻的萧一山情绪激动,暴躁得如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
护士充当和事佬,安抚道:“萧大叔消消气,有什么事跟我说。”
萧一山颤抖着手,指着自己女儿,“让她走,我不想看到她。”
“护士,我爸他闹情绪绝食,我不能走。”
萧一山抢先说道:“她不是我女儿,让她滚。”
萧骆琪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爸,你不要我了?”
“对,就当从来没养过你,滚!”萧一山脸上的青筋暴起,怒喝道。
护士想劝慰两句,一心求死的萧一山抓起枕头扔了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
“这是医院,你们的吵闹声太大,已经影响到其他病人。萧医生,你也是一位医护工作者,请体恤病人,体谅一下我的工作。”
护士说完推门出来,顺手将门带上,也一并挡住了众人的好奇心,“大家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围观的人收回伸长的脖子,不情愿地慢慢散去。
萧一山下了床,趿拉着鞋,拄着单拐向外。
萧骆琪快步挡在门口,“爸,你能不能不闹了!”
“我干什么与你无关,让开。”萧一山猛地上来拽她,力气大了些,萧骆琪被拽了一跟头,头重重磕在门框上。
萧骆琪痛得抬手捂住头,护工尖叫道,“呀,萧医生你的头破了。”
血从她之前受伤的部位溢出,萧骆琪大脑嗡地一下,眼前一片漆黑,靠在门框一言不发。
萧一山怔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伤了我女儿。
护工跑过来拉开他,急切地问萧骆琪:“萧医生,你怎么样?”
“嘶——”萧骆琪晃过神来,斯哈着,“我没事。”
“还说没事,都出血了。你等着,我去找护士要包扎的东西。”护工推门出去,萧骆琪将门合上,一顺不顺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萧一山张了张嘴,拧眉继续撵人:“你赶紧让护士包扎一下,别挡着我出去透气。”
萧骆琪呵呵一笑,不为所动,“你也不问问我头上的伤怎么来的?那天去医院回来时,被人袭击了,医生让我住院,我担心你只包扎了一下就往回赶。你倒好,不要我了。所谓的亲生父母一门心思拿我的肾换肾,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如今你把我推给他们,当年干嘛收养我,还不如在福利院自生自灭呢。”
说着,她眼里水光弥漫,一眨,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疯狂落下,“当年就是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被赶出家门······是你给我了希望,现在也是你让我走向绝望,你不觉得残忍吗?”
萧一山这是第一次见女儿落泪,他里如刀割的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他颤抖着唇,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姑娘,爸不是有意的,爸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萧骆琪最近承受了太多,此刻把所有的委屈和着泪水倒了出来,“我被网曝,停职,昨天好不容易回到医院,又被调离了岗位。您病着,我不敢说,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你不要我了,我又成没有父亲的孩子了。”
萧一山的思绪一下飞回到二十五年前,第一次见萧骆琪情景浮现在眼前。小姑娘长得俊俏,他跟她打招呼,她却一言不发。从福利院的院长那里得知她悲苦的身世,他和妻子当即决定要收养她。
可是小姑娘十分抵触,问什么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他蹲下来,对她说,“你到我家就是我亲生女儿,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就跟谁拼命。”
小姑娘半信半疑地开了口:“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不用你保护。你们会不会抛弃我?”
“不会,进了我们家,这辈子就是一家人。”
萧一山恍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萧骆琪急忙拉住他的手,“爸,你这是干什么?”
“是爸失言了,该打。”萧一山恨恨地说道,再次扬起手。
萧骆琪将他紧紧抱住了父亲,“爸,你别不要我。我想做您一辈子的女儿,用余生好好孝敬您。”
萧一山缓缓抬起头,用粗糙的大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姑娘,爸怎么舍得不要你呢,爸只想让你快乐。”
萧骆琪泪流满面,紧紧地拥着父亲,“爸,我在你身边是最大的快乐。”
护工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长舒一口气,“萧医生,我给你包扎一下。”
萧一山一瘸一拐地拉着萧骆琪坐下。
护工走到近前,萧骆琪看到她眼角有泪,“王姐,你怎么哭了?”
“我,我想我爸了。”
她扒开萧骆琪右额角上的头发,惊叹道,“伤得可不轻,还是找医生给你处理一下吧。”
“我就是医生,我自己来。”萧骆琪接过东西,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处理起来。
萧一山站立不安,朝洗手间张望着,“姑娘呀,还是找医生给你包扎吧。”
说话间,萧骆琪走了出来,“磕破点皮,消毒,上点药就没事了。
然后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粥,萧一山这会儿倒是很听话地接过去,很快吃了个干净。
萧骆琪坐下来,跟父亲长谈了很久,才入睡。
几天后,萧骆琪刚抢救完一个病人,患者丁静的父母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丁母指着她的鼻子吼道:“你就是个庸医,害死我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