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夏日的雨,不下则已,一下就是哗啦啦地大雨,落在地上,有如跳珠。
梁可今日穿了一双红底的高跟鞋,白色的丝绸衬衣熨烫妥帖,将柔软的身段包裹,消去了高跟鞋的锐利;小小的耳垂上是那对白玉的耳环,将她的脸色衬托得红润晶莹,秀色可餐。
不过这份美丽,在办公大楼里还可以维持,若是走进这狂狼的夏雨之中,那就只有仪态尽失的份。
天色渐晚,雨不见停。DLFC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一个个遁了,待梁可回过神来,陪伴她的就只剩下这连绵不绝的雨声,和打破这雨声安静的手机铃响。
“梁可?”电话里的声音来自杜成华。
“杜哥?”
“你在公司吗?”
“嗯。”
“下来。”
梁可莫名其妙,但还是很快简单收拾下楼去。公司大门外,杜成华撑着一把长伞,笔直地站在雨里,英挺锋利,如同一把利剑,带着金戈铁马之气。
“怎么不进来等?”梁可小跑两步,自然而然地走进雨里,钻进了他的伞下。
挂雨只有一瞬,她的头顶就带上了两滴水珠,杜成华习惯性地把雨伞微微倾斜,遮住她更多一些。
见杜成华不说话,梁可仰头看他,道:“有什么事吗?”
杜成华这才从沉寂中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怎么了?”梁可很是不解。
“...程小姐,想和你见一面。你愿意吗?”
“见我?她想见我做什么?”
杜成华呼出一口气,如果她拒绝,他就坚持。
但梁可丝毫不觉;“她那么忙,如果要见我肯定是重要的事情吧?那就...见吧。”
“...嗯。”
“嗯?”
“她在车里等你。”说完,杜成华示意身后的车,是一台劳斯莱斯幻影。车子的喷漆在雨里光亮无暇,浓重的黑色沉稳低调,却又不真的低调。只是杜成华过于耀眼,梁可才没有留意到他身后还有辆车。
程小姐在这里?梁可也很惊讶:“...是什么事?”
“没什么。她应邀到S市考察,顺便过来看看你。”
梁可怎么不记得她和程小姐有这样好的交情。
“去吧。”杜成华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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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一关,安安静静,连一丝雨声都听不见,仿佛与外头是完全不一样的空间。
这份安静叫梁可有些局促。她看向程小姐,目光相接,礼貌一笑。
程小姐也在观察梁可。
梁可的腿很长,圆润的小腿下是纤细的脚踝,线条流畅,肉感恰到好处,交叠在一起,收束进那一双代表权势的红底高跟鞋里,迷人又危险。但她挺直的上身却截然不同,程小姐想到了《洛神赋》里的句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更别提还有新鲜的雨水气息笼罩着她,娇嫩欲滴。
连自己一个女人也心生欢喜。
何况,男人呢?
梁可刚才是直接走向杜成华的。二人说了什么,程小姐听不见,但四目相对的默契,绝不是一两天所成。
曾经,她的父亲说,要有格局。她同意,毕竟杜成华从未对哪个女人多看过一眼,她相信他。但谁想第二天,他就能不顾全公司高层的眼光,在梁可与父亲当面争辩之后,慌慌张张地急追出去。他平时这样谨慎沉稳的人,难道没有想过这个表现,看在其他人眼里,看在她父亲眼里,看在她的眼里,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这件事情,叫她如鲠在喉。
不过,人走,茶迟早会凉的。
只要他在她身边,别的事情,都会淡的。
但她没想过,杜成华竟然能追梁可,追到这样遥远又隐秘的地方来了。
程小姐收回思绪,对梁可的笑容,也回应一抹淡淡的微笑。
“梁可,你好。”
“您好,程小姐。”
“...你很紧张吗?”
“...有点儿。”梁可老实回答。心里却道:因为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坐着半天不说话,眼睛却像扫描仪似地,怪吓人的。
程小姐哂然而笑:“别怕,我又不是狼。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谈谈我父亲的事情。”
说着转过身去,提起一只小纸袋放在膝盖上,推给梁可:“是个小礼物,送给你的。”
“送给我?”梁可更加迷惑了。
“嗯。我父亲对你说了很重的话,叫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回到S市,听闻你在附近,正好过来看看你。备礼仓促,请不要嫌弃。”
“这个...”梁可搞不清状况,但这礼物实在是来得没头没脑,推辞道:“不必不必,程小姐不要介怀。”
“收下吧,就当了却我一个补偿你的心愿。”程小姐说得客气,手上却不容拒绝,将小纸袋直接塞在了梁可怀里。
“...那就谢谢程小姐了。”既然程小姐都说到这个份上,梁可不便再推辞,只好冒昧接受。
程小姐见梁可接受了礼物,微微一笑,送客:“祝你工作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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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可带着程小姐送的礼物,一个人回到了办公室里。
真是一头雾水。
老大远跑过来,送她一份礼物?
她何德何能?
程小姐说是为了她父亲的言语,梁可一个字也不信。若真是介怀,当初梁可离开ZN之前,程小姐有多少机会召见她?犯不着等着半年都过去了,还在她拿了ZN地产几十万赔偿以后,不远万里地开着劳斯莱斯搞这么大的排场...为了给她送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该不是炸弹吧?
梁可把耳朵贴近小盒子,没有听到秒表的声音。一想,也是,几十万,也不至于这么大仇。
那难道是一只蟑螂?
重量不像。梁可捧起盒子摇一摇,也没有响声。
带着浓浓的好奇,梁可拆开了包装精美的礼物。露出里面一个更加精美的蓝色礼盒。
是一套杯具。
不是程董常用的国瓷YFY,而是绘制着东方花卉的英式杯具,摸起来羊脂一般玉润细腻,造型又精美复古。
“这么好看。还真是礼物。”梁可拿起来,去茶水间洗个干净,准备现用起来。洗着洗着,突然意识到...
这真是一套杯具。
如果是别人送的也就罢了。但程小姐和她这点关系,又在这个当口,让梁可忍不住多想。
难道是她想象的那个意思?
“程小姐...不至于这么幼稚吧?”
大费周章地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梁可,她是个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