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常务副总，时间就更不经用。
从信用社出来，梁可审签过销售部和招商部的事务，又同姚敏将三四栋开售的一些细节敲定。等到下班时间，才踩着夕阳的余晖走进了凤林居的工地，同洪海强一起做工程文明施工检查。
这些年来随着房地产的持续走热，工程现场安全和文明施工越来越受到重视，一个直接的表现就是安全施工标准更新得快，检查变勤，处罚力度增加。凤林居作为目前D城最被人瞩目的楼盘，自然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掉链子。
原本这件事情只由工程部管理实施，但自从“侠义心肠洪海强”这个称号兴起、梁可又升了常务副总以后，在林凤娣的要求下，她也要来参与验收了。
对梁可来说没什么，毕竟她就是工程部出身，上手极快。
但对洪海强来说就不那么痛快了，毕竟这意味着他能做主的事情又少一件。
“都这么晚了，还有必要来看吗？”
“洪总辛苦。但今天白天您不是说没时间吗？”
“最近赶进度，是很忙的。”洪海强见梁可一项项核对得仔细，有点不耐烦：“梁总，不要拖得太晚吧？今天八月十五，现在又五点五十五了，我们家五个人等我呢。”
梁可昨晚喝醉，清早起来一直高强度工作到现在，这会儿正拿着检查用的表格数“八牌一图”，洪海强突然一堆数字砸下来，砸的她数出两个五，眼睛一花，只好重来。
“梁总，不用这么仔细吧？”洪海强见她伸出了手指比划，没好气地道：“至于吗？不就那么一两个，两三个牌子，天天都在这，有什么好反复看的？”
又把梁可打断了。
梁可收回视线，望着洪海强道：“节后职院的同学们来参观学习，到时候肯定有人拍照，我们总得先把准备做好吧？至少留一天整改时间也好。”
“不让他们拍照就得了。职院几个小屁孩儿，糊弄糊弄就行，这么认真做什么。”
“就算只来一个同学，甚至不来同学，我该看的东西也是要看的。”
“梁总，我没说不该看。只是这些我都看过了。我做了这么多年工程，这点事儿难道都做不好？”
其实反而是这种标准化杂项多的事情，最怕老手拍胸脯打包票。老手适应了原先的标准，如果有错误未被及时纠正，错误之处就会成为习惯的一个部分，有第二个人来核对显然更为保险；所以，有些岗位必须设置双人复核。
但想来洪海强也不乐意花时间听她讲道理，梁可今天更是没心情没精力同他好言好语地解释，话语间便带了两分不耐：“洪总，我没说你做不好，这些我该管的我必须看一看。我也接触过几年工程，咱们少说两句，爽利地把工地走完难道不好？”
洪海强登时就不高兴了，毕竟以往梁可对人讲话都是温和的，从未这样过。难道是现在梁可职位高了，权利大了，瞧不起自己？
其实，自从林凤娣接管公司，他就觉得自己的权力一再缩水，威望一再下降。最近工友们喊他“侠义心肠”，刚开始是感觉挺威风的，但转念一想，什么人才会“侠义”？无权在手，不能翻云覆雨的人呀！要是在林凤娣那个位置做同样的事情，人家会说她“侠义”么？人家只会赞她“慈悲”！
“那你自己慢慢看吧！”
洪海强自认为受了一肚子委屈，气闷地甩手走了。
梁可一个人极快地将剩余部分看完，划出了一些问题，还有几个材料堆放不合规的地点，才收工回售楼处的办公室泡了一盒速食面。在洗手台边掏出手机等待，看到李梅梅打来的两个未接电话。
猜想，是要祝她中秋快乐。梁可本想先打电话给妈妈，但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这样垮，负能量这样重，便决定先拨给闺蜜，充点“精神电量”再给妈妈打电话。
没来得及拨号，又有信息接连进来。是梁嘉为：
——“怎么没来吃饭？今天吃鸡。”
台上的速食面顿时就不香了。
——“但我今天不想来接你，你自己打车来。”
梁可心里一阵好笑，梁嘉为的意思是，他闹脾气了，要哄。
——“你别省钱，车费我给你。”
又提钱，刚攒的一点好感觉，消失殆尽。
见，肯定是想见到梁嘉为的；去，肯定是不能去的。
早上才在梁珏面前十分硬气地说不去，现在自己送上门，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还是决定放一放，先和李梅梅聊聊
电话很快通了。
李梅梅兴奋的叫声压着接通音，从电话里爆发出来：“恭~喜你！大美女上岸咯！”
梁可莫名其妙：“上什么岸？恭什么喜？”
“还装。怎么样，男朋友家里豪华吗？开饭了吗？是未来婆婆煮饭吗？”
“…什么？”
“哎呀，还想瞒我，我都知道啦！你男朋友今天要带你去他家吃饭对不对？诶，你怎么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说话方便不？打扰你表现不？”李梅梅一通兴奋后，终于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是他来找我出主意呗。他问我你最想要什么，我说，你想要一个家。”
“…”
“我觉得你这个男朋友真的可以！超级可以！他听了以后说，他家里人都很好，要把你带进他家，你就有家人可以依靠，不用一个人奋斗了。妈耶，嗑死我了！你俩赶紧原地结婚吧！”
梁可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对梁嘉为来说，确实他的家人很好，但对她来说，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不是说他们不好，而是…算了，也没有什么好想的。
李梅梅又自说了半天，一直畅想到他俩结婚以后孩子能姓梁，那名字是起一个字还是两个字呢？正烦恼着，注意到梁可一直没发声，问道：“喂？你还在吗？”
“不会结婚的。”
“什么昏？梁昏不太好听吧？”
梁可扶了扶被音波轰得发昏的脑壳，道：“我说，他向我求婚，我拒绝了。”
“啥？你再说一次？”
“我不会和梁嘉为结婚的。”
“你这就不要学我了吧？他又不是没买房子。”
“和房子没关系。”
“那为什么？”李梅梅声音直接高了八度。
梁可苦笑，拒绝梁嘉为有这么奇怪吗？梁嘉为问她“凭什么”，李梅梅问她“为什么”，还有个梁珏暗示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除了喜欢，其他各方面都不太合适结婚。”
“啥？！你没说胡话吧？”
“嗯。”
“你真的把这么好的男人拒绝了？”
“当然是真的。”
“那…所以你现在也没在人家家里吃饭？”
“当然不在。”
“那…你一个人在…在公司？”
“当然啊…在售楼处呢。”梁可再怎么乐观，也经不住这几个“当然”带来的打击。
“梁可宝宝？”李梅梅感应到了她的情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
“你…还好吗？”
梁可强颜笑道：“我当然好。”
“…姐姐我来抱抱你！立刻！马上！等着！”
“喂…”梁可话未说完，李梅梅已经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