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可打了个电话,梁嘉为也上来了。
“车子到了?”
“嗯。你今天不回D城?”梁嘉为记得三人到酒店的时候,梁可办理了入住。
“暂时不回,还要见个人。”
“见谁?”
梁可不答,只是笑了笑。
梁嘉为没追问。
她不喜欢他的干涉,他想起来了。以前,他做男朋友的时候,她已经表示了反抗;现在不是,就更不好问。这些年过去,梁可看起来,与以前很不一样。最直观的感觉,以前她像一朵温柔的白梅花,现在却像是高雅的郁金香。化去了枝丫上外露的坚硬,只留下柔软的外表——骨子里有什么,就像被花瓣层层包裹的花蕊,外人已经看不清了。
去年下旬,他游学回来,特地降落在帝都。就是想同她见上一面。
他的离开非他所愿,那样潦草,有许多事情都没有办完,让他的心一直悬在那里。
她说,他令她失望。
他很高兴。
失望,证明她在乎。失望,证明他还有机会。
可他那样仓促地离开,连告别的时间都没留下,她会不会以为他是在逃避?她会不会觉得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她到底会怎么看他?
然后,他在帝都机场见到了她。
那时的梁可看起来,很憔悴,很瘦弱。
她的妆发有些残破。她穿得很正式。她显然是从工作中赶过来的。
这让他很后悔,很心疼。他的小梁可,还是像以前那般需要他的帮助和保护。也许更需要他的保护。
他说“太累,就别干了。”
梁可不应,只是疲倦地笑笑,不再继续那个话题。
她不高兴的时候,不会对他发脾气,只会避开。
他这些年在外头,也学会了一点点地看人脸色。
于是,他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
梁可要的东西,与他习惯给的,不同。
梁嘉为从回忆抽离,迅速转移了话题:“那你今晚打算一个人住在这里?”
“自然。”
“不会害怕?”
“怕什么?”梁可突然想起来,梁嘉为极度怕鬼,笑道:“我又不是你,胆小得像只猫咪。”
“噢?那你晚上照顾我一下?猫咪是会暖床的。”
“咳咳咳...”周弥装模作样地喝了口水,提示大家他还在场。
“你要是不舒服,就早点回去。”梁嘉为道。
“刚才,我听你说到要打官司。需要帮忙找律师吗?”周弥转移了话题。
“打官司?怎么了?我家认识很好的律师,在江南也有业务。”
“哦,谢谢,我确实需要律师,但是应该不在江南。”梁可向二人解释了情况:“我那边的劳动关系解除不太愉快,需要走仲裁。不过仲裁所在地应该是在W市。”
“虽然ZN的总部在江南,但我做城市公司总经理的时候,碰上W市的‘人才引进’计划,就将社保移进了W市。根据规定,我要在社保所在地提交仲裁,所以回来之前我就把事情办了。不过我觉得以ZN地产老板的个性,绝对不会答应我提出的条件,要派法务来跟我打官司。到时候就需要律师,也许我还得回去W市几趟。”
“所以,如果你们在W市有相熟的律师,倒真是可以帮我推荐一下。”
W市是北方的一座小城,周弥没有这么大的人脉网,梁嘉为则翻起了通讯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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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可没有说的是,她刚才打电话的内容。
她方才给杜成华打了个电话。
在她从会场出来以后,杜成华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还敢和她说话的。
准确的说,她一出了会场,杜成华后脚就跟出来了。
“梁可,你怎么了?”杜成华将她带到场外的避风角落里,阳伞遮住了冷风,也遮住了二人的身影。
“不想干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难听的话。”
“所以,才不想干了。”
“...你是铁了心要走?”
“杜哥,你放心,我不是一时冲动。”梁可知道杜成华是关心她,也知道杜成华可以信任,真心地解释道:
“两方面原因吧。一来,程董说的话太过难听,我真的受不了了。二来,我在会上虽然说W市已经在做人口引进的努力,但是成效甚微,你看新闻就知道。多好的入户条件,也挡不住局部经济萧条的大势。整个城市里全是老人家,去上班的人也都是公务员,根本就没有几家企业还愿意留在当地。3000个职位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老人家、熟人所占据了?那些年轻人,不会留在那里的。”
“你是说,W市的房子卖不动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只要今年我卖不动了,明年我也得走。还会走得很狼狈。像你说的,连夜、卷铺盖、滚蛋。”
“那你现在这样不也是...”
“起码,现在是白天。”
杜成华无奈地笑了起来,笑够了,才道:“我可以想办法,给你换个地方。”
“杜哥,别装了。你日子过得也不容易,我还能不知道?”
杜成华是董事会秘书,表面看起来光鲜,但他的光鲜,他的股权,全部建立在程小姐的青眼之下。当时,为了拿到ZN地产的股权,程老板想要考验他,不准程小姐帮他垫付股权款,硬是要他在短时间内凑够五百多万。可他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儿子,做的又是领固定工资的法务,去哪里筹这五百万呢?
他找梁可开口借钱的时候,梁可被他的表情吓到了。她能理解他,她能理解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痛苦。所以,她愿意帮他。那时候梁可刚出售了林凤娣给她的房子,本来打算还清自己的债,但转念一想,“愚公移山,非一日之功”,反正她背上的债务大山也这么多年了,不急在一时,就把卖房子的钱,借给了杜成华。
可还是差那么多。
最后只能程小姐出手,小手一按,短信一发,杜成华的股权,就到手了。
从那以后,杜成华只能死心塌地跟在程小姐身边,这是他站在高处的原因,也是他站在高处的代价。
可杜成华如此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地服气呢?
果然,杜成华不再说话,只说,如果有什么他能帮忙的,要梁可一定给他打电话。
梁可刚才打的,就是这个电话。
她要杜成华给她的劳务官司,派一个“好用”的法务来代表ZN应诉。叫她的劳务官司,可以平平安安地落地。
杜成华笑着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