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小川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陪着顾海诚来医院看病。
刚刚那一脚踩得用力过猛,顾海诚的两根脚趾被她活生生地踩得不能动弹。麦小川无奈之下只好把顾海诚送来医院。
老医生看到顾海诚的脚伤,又转头看了看麦小川的恨天高,摇了摇头:“小姑娘,你男朋友做了什么事情?你这个脾气暴脾气。”
“这种人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麦小川冷哼一句。
“哈哈,小姑娘,我老婆以前也是这样,真是一模一样。”老医生反倒更开心了,仿佛是记起了自己和妻子年轻时候的事情。
“医生,你帮帮忙,先看看我吧。”顾海诚耐不住了。
顾海诚疼得额头直冒汗,被老医生翻来覆去折腾完,又要去拍片确定有没有骨裂、骨折。麦小川既然是“肇事者”,只能负起责任带着他上上下下地跑。最后,顾海诚还没抱怨,麦小川这个金枝玉叶倒是先抱怨起来。
“顾海诚你真麻烦死了。”麦小川一脸嫌弃地看着顾海诚,顾海诚皱着眉,却也拿她没有办法。
他这种无可奈何的表情,倒让麦小川回忆起了初中的那会儿。
顾海诚和麦小川是初中同学。
麦小川是麦家的掌上明珠,脾气暴躁,而顾海诚因为父亲的缘故,有些早熟,平时总是很安静,两个人的个性天差地别,家境也大相径庭,也就是在学校里才会有交集。
麦小川从小就霸道,爱逞能,顾海诚那会儿发育慢,个子矮,碰到了她的枪口上,成天被她欺负。这样一来二去,两人倒也成了不错的朋友。
“好了,年轻人,以后别这么折腾了。”老医生替顾海诚处理完伤口,又忍不住教育了一下两个人。
“谢谢医生了。”麦小川这点礼貌还是懂的,话毕,又转头去看顾海诚。顾海诚一瘸一拐地起来,这时候,麦小川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走吧,我请你吃饭。”麦小川说着,上前扶起了顾海诚。
麦小川并未挑选什么星级餐厅,只是就近找了个餐馆,点了几个炒菜。顾海诚看着麦小川熟练地拿起热水洗筷子、洗碗,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好奇。
“你居然也会在这种地方吃饭。”顾海诚说。
“哼,你还当我是那个衣来伸手的小姑娘呢。”麦小川说,这会儿才想起早上的事情,于是问,“你找浅浅什么事?”
顾海诚听到薛浅浅的名字,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
“我对不起她。”
“呵呵,你现在说这话有劲儿吗?该伤的都给你伤透了。我也对不起她,把你这种人渣介绍给她。”提到薛浅浅,麦小川就满肚子抱不平,顾海诚被她数落着,一言不发。
“顾海诚,我就不明白,你为了钱,真的什么恶心事情都做得出来?”麦小川问。
这一问,顾海诚反而轻松地笑了,他看着麦小川:“你能明白就怪了。从小就被你爹惯,恨不得初中就给你买辆法拉利吧?”
麦小川翻了个白眼。
法拉利有点过了,但她到了大学,爸爸给她买的第一辆车就是现在开的玛莎拉蒂小总裁。
出身的迥异早就造成了这两个人价值观的差异,说理解,都是场面话。爱情与面包哪个更重要?看似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对于一部分人而言,面包只不过是一道食而无味的点心,对于另一部分而言却是整个生命的意义。
酒足饭饱之后,麦小川送顾海诚回家。他似乎搬家了,从他那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子里搬到了市中心一个中档小区。
不过也难怪,上一回麦小川去顾海诚家里已经是初中的事情,时间过去太久。
顾海诚打开车门,又回头对麦小川说:“钱我现在给你。”
今天的医药费是麦小川掏的钱,吃饭自然也是麦小川给的,顾海诚只拿了手机,医院又用不了手机支付,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麦小川买单。
“不用,我踩的你,应该的。”麦小川这会儿倒是客气起来。
顾海诚:“我不喜欢用女孩子的钱。”
这话说出口之后,两人互相都有些尴尬。
换做是平时,麦小川肯定要来一句“呸你就是个吃软饭的”,但现在,麦小川却只是笑笑,说:“我这个手机没有手机支付,你下回给我现金吧。”
顾海诚点点头。
他下车后,麦小川忍不住又叫住他。
“顾海诚,你别再骚扰浅浅了。”她说。
顾海诚一言不发,摇了摇头,走进了小区。这个男孩子,原来是单纯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顾海诚背对着麦小川,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麦小川看着顾海诚这么一直向前走,离开她而去,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那还是他们初中毕业的时候,顾海诚考进了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麦小川那所学校虽然也是重点,成绩却远不及顾海诚。
顾海诚拍拍麦小川的脑袋,笑着说:“哭什么?以后还能一块儿玩。”
麦小川猛地抬头,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又吞回了肚子里。
高中的三年里,麦小川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努力学习,靠自己的实力考进了H市最好的重点大学,不为别的,因为她知道那是顾海诚的第一志愿。
再一次遇见顾海诚,是在大学的开学典礼。那时候麦小川带着刚认识的室友薛浅浅一起来找顾海诚。
再往后,薛浅浅和顾海诚走到了一起,他们之间的感情来得很快,猝不及防就开始了。麦小川猜想,大概是因为顾海诚要强,而麦小川总在在金钱方面压制着他,所以他才会喜欢上薛浅浅。
麦小川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也不想改变,于是她看着,祝福着,起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渐渐也就好了。只是当她以为顾海诚会一直和薛浅浅在一起的时候,他却因为金钱的原因而离开了薛浅浅。
仿佛没有比这个更讽刺的现实。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就不应该把你让给浅浅的……”
麦小川自言自语地说完,又自嘲地笑了。
麦小川回到家里,薛浅浅正在写检讨,太认真以至于压根没注意到麦小川回来了。麦小川坐到桌子对面,看薛浅浅聚精会神的样子。
“我刚刚陪着顾海诚去医院了。”麦小川说。
薛浅浅没抬头,继续埋头她的检讨书,只是淡淡地问了句:“他没事吧?”
“他说他对不起你。”
薛浅浅听麦小川的语气不太对,停下了手上的检讨,关上电脑,抬头认真地看着麦小川。
麦小川点了根烟,烟雾缭绕里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一般不会在屋子里抽烟,这是王阳和浅浅给她定下的规矩,但今天她却一反常态,似乎心里有什么事。
薛浅浅很少见到麦小川这样,平时她虽然刁蛮,但那种刁蛮是活跃的、积极的,现在的麦小川整个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苦瓜脸,可不是麦小川该有的表情。
“发生什么了,小川……”薛浅浅还没说完,麦小川打断了她的询问。
“浅浅,我喜欢小果。”麦小川说着,吐了口烟圈。
“啊?”薛浅浅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且不说麦小川跟李果只见过一次,她这种莫名其妙的喜欢实在听起来很诡异。
现在的薛浅浅脑袋里有一堆问题——“你喜欢他什么地方?怎么忽然就喜欢了?你想我怎么样?”但最后都没问出口,薛浅浅有些荒唐地觉得,麦小川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浅浅,你帮我追他吧?”麦小川忽然说。
“什么?”
“帮我追小果。”麦小川又坚定地说了一遍。
薛浅浅的嘴巴张得老大,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麦小川。
这件事,太难。难的不是帮麦小川倒追一个年轻男孩,最难的是这个年轻男孩偏偏是李果。
到现在薛浅浅都不知道李果和自己吃饭的照片是谁偷拍的、为什么要偷拍?她只知道沈君涵把李果当成个宝,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薛浅浅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和李果的关系解释清楚,现在又要卷进这复杂的关系里,她觉得自己真是举步维艰。
可话又说回来,麦小川现在的精神状态很糟糕,直接拒绝未免太不近人情。
最后薛浅浅只是答应会帮麦小川创造一些机会。
后面几天,薛浅浅一直在找机会跟李果商量这件事,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埋伏在茶水间准备自己的说辞,伺机而动。只不过几天过去了,她还是没能想出一个适当的说法。
在旁人眼中,薛浅浅的行为,更加值得玩味。她已经在茶水间偷偷摸摸了一个礼拜,一会儿偷窥李果,一会儿抓耳挠腮。陈帅都快忍不住想要去茶水间把她揪出来,只是这两天陈帅还在为业务部负责人的事情烦恼,压根没力气去管教她。
薛浅浅浑然不觉周遭人的视线,继续苦恼。忽然,一个冰激凌出现在了薛浅浅的眼前。拿着冰激凌的手有点眼熟,薛浅浅抬头一看,居然是沈君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