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说学生在长身体,上午四节课体力消耗很大,在中间应该适当补充一下营养。
学校没有硬性规定每个学生参加,班主任也是这么说的。
熊老师确实也是到了每个月末就会催上三四次而已,并不会直接要学生一定拿钱来。
沈玥一开始回家说了,一个月三块钱,通常每次是两块饼干一杯豆浆。
姜秀云当时工资也只三十元一个月,听说一个班上学生都参加,也没有说什么,就给了她三元钱,她不想这种集体活动让女儿受委屈,和别人步调不一致,被人笑话。
沈玥只交了一个月的钱,就没有再参加了。
因为她觉得不值。
三块钱,足够她一个月的早饭钱,她知道这钱对于家里来说,是笔不小的开支。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觉得这钱花的冤枉。
平时她没有注意熊老师举动的时候还不觉得,可这件事情就看得很明显了。
熊老师发东西的时候,总是不公平,明明说好一人两块饼干,总会有人领到三块。
一人一杯豆浆也是有多有少,甚至到了最后的人什么都没有。
而这种情况并不是大家轮流来,多的永远多,多到吃不了,拿回去。
沈玥如果够,也就不会多想了。
有那么几次,轮到她了,熊老师说分完了,明天多给你一些吧。
但是第二天,她压根就不记得这事情,不会多给沈玥和几个一样的学生多一点,哪怕她手上剩的还有多的。
也许她看沈玥她们都是孩子,并不曾注意,所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无所顾忌。
沈玥亲眼看见熊老师在讲台里,拿出自带的一个汤锅,先打上满满一锅豆浆,收起来,再给学会们分剩下的。
有隔壁班上老师偶尔看见,拉着熊老师说,这样学生们会不会不够,是不是不大好?
熊老师理所当然地说:“这些学会每次都剩好多,丢了也浪费了,我就带些剩余的回去,有剩余的饼干配着,明天早饭就不用做了。就算没有饼干,买几个馒头搭着,也不错。我这是废物利用。”
甚至有次,下课时,有学生去了厕所,回头来,熊老师就说东西都分完了,以后要记住不要在这个时候上厕所……
明明讲台里就放着一锅豆浆和一沓饼干……
就算一天平均一毛钱,也能在外面买上一碗面条,足以吃到沈玥撑。
父母辛苦赚来的钱,沈玥却根本吃不饱,有时候还吃不上,她心里很不舒服。
所以,第二个月熊老师收钱的时候,沈玥就说自己不参加了。
班上有几个孩子也跟着说他们也不参加了。
经过熊老师的一番关于营养学教育,那几个孩子都交了,除了一个据说父母离婚,跟着奶奶就连电灯都用不起的学生交不起,就剩沈玥没有交钱。
熊老师在课堂上苦口婆心地宣扬吃课间餐有什么好处,甚至说,只有没有爸妈的孩子,实在交不出餐费的情有可原,有人家里父母双职工呢,又不缺钱,却舍不得花这点小钱买健康。
沈玥之前那点没有和同学们步调一致的小小愧疚,就在熊老师这话里消失了。
熊老师可以说她,但是不能这么污蔑她的父母。
姜秀云夫妻是要给她钱的,是沈玥不要,他们只是普通工人,本来学校也没有规定每个学生一定要参加。
熊老师每次说完学校不强迫,又来逼着她交钱,还咒她父母,沈玥性子好,但也很倔强,触到她已经够宽容的底线时,她可什么面子都不会给了。
她不会和老师老师吵闹,却也绝不会屈服。
她就拿定主意,绝不交钱!
眼看新的一个月到了,熊老师班上就沈玥一个人没有交钱,可说起来她班上就不是全交了,她觉得同事们有时候讨论到这事情就是在笑话她,连个女学生都不听话。
到了课间餐时间,熊老师看着沈玥说:“没有参加的同学可以出去自由活动了。”
哼,赶她走就走呗,沈玥心想你们吃东西,我还能出去多玩一会呢,省得有人跟我抢单杆。
她在全班同学的目光注视下,坦然地走出去,在操场上独自玩耍。
别人以为她这样话少的孩子,应该是心事重,不容易想得开的吧?
可沈玥自己决定的事情,还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一直就在那里面出不来。
她并不觉得熊老师这么做,她有什么丢脸的,玩的也开心。
但熊老师不开心啊。
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沈玥那样子,根本没有交钱的觉悟,她得想想办法。
虽然经历过分年级,每个学期有同学离开,也有新的同学进入,但是从开学第一天就和沈玥做同学的,看上去有交情的人还是有的。
沙琴就是和沈玥从开学第一天就在一个班上的,一年级就说要她留级的。
不,是每年学校都有意要她留级,可沙琴愣是每次都掉在车尾巴上,惊险过关。
据说她家想要儿子,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实在没指望了,才打住。
沙琴是老三,爹不疼娘不爱,学啥都不行,偏偏还喜欢多嘴多舌。
熊老师可能就看中沙琴唯一生存之道是向老师靠拢,和沈玥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所以,到了月底,这天课间餐时间到了,熊老师刚要开口,沈玥就很主动自觉地起身走了。
熊老师愣着没说话,她是想做动员报告的呀,这孩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沈玥才不管熊老师是要催收还是干嘛,反正都不关她的事。
她才玩了一会,沙琴跑来了。
沈玥觉得奇怪,见沙琴走到面前,确定她不是要去上厕所,而是特意冲自己来的。
“你吃完了吗?”沈玥表示怀疑,这个时候东西还没有分完吧?
沙琴那时候毕竟年纪都还小,她说的也直接。
“沈玥,怎么跑了呀?熊老师都生气了。”沙琴跟着沈玥往单杆上跳,可惜她个头太矮,跳不上去。
沈玥属于先窜个头的那种,别说比沙琴高了大半个头,在年级里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女生和她差不多。
她轻轻松松地跳起来,两手一撑就坐在了单杆上。
“熊老师生什么气?我这么自觉了。”沈玥讥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