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昨夜才收到了消息,华陵那边,让他暂时不要在华信出现。不久后又收到了尹先生的消息,让他到《双城》的拍摄现场跟拍。
关景宸一直在路酩的咖啡店聊到了九点多才慢悠悠地朝着拍摄现场溜达了过去,距离算是有些远的场地,步行去的话大概需要一到两个小时,路途有些远,可对于他这种接受过强化身体训练的人坚持走下来倒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他喜欢走在街上的感觉,会有或轻或重的风声在耳边叫嚣或诉说,仿佛世间安静得只剩下自己和这微风。
或者,还有曾经幻想着会在自己身边的她。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想很多事情。想想过去,想想现在。
他是孤儿长大,没见过父母的模样,所以从未想过家人。想来,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在高中还没毕业的时候便被华陵的人瞧上吧。
路酩说过,从前,华陵在汶江,那可是人人敬畏的存在。虽然路酩当年,好像并不是华陵的人。
这样想来,自己小的时候,不正是华陵名扬一时的年头?那时候,也正是路酩那一辈人最风光的时候吧...
风光吗?关景宸自嘲地笑着,自己竟然会这样形容。他可从不觉得这样的角色有什么风光的。确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好像是在主宰着他人的生命。可事实上,他们不过是承载着他人怨气的可悲的工具,和那些被握在人们手中的刀剑并无分别。他们用自己灵魂的罪恶来洗刷他人之间的怨恨,何其的可悲啊。连杀人这么罪孽的事情竟然都不是自己想做才做,旁人眼里最耀武扬威的一群人,从来,都是这般可悲的存在着。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要毁掉所有的一切,却想不到任何办法。他见过太多了,在华陵孤儿院,那些还未长大的孩子,在他们尚未接触社会之前便被灌输了罪恶的价值观。
他曾被迫当过华陵的教官,带过三四个华陵孤儿院带回的孩子,至于那些孩子的来历,便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给那些孩子上的第一课的课题,他还记得十分清楚。
“天赋人权,适者生存。”
他是在学校受过正统教育的人,自然是无法接受这好像自然法则一般的道理直接教给还不过五六岁的孩子。
你若告诉一个成年人适者生存,那是在教他们努力提升自己适应社会,但你若这样教给一个孩子,那便只剩下了世界的残酷。再加上前面的天赋人权,简直就是在给这些孩子形成扭曲的以己为尊的价值观,这便是作为一名杀手最根本的支柱。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他最不同于一般人的地方,其实并不是他们的技巧,而是他们强大的内心。
一个受了良好教育的人,他们是拿不起那裁策他人的罪恶的刀锋的。因为那是性命,神圣至极。但是想让一个孩子杀人,那就太容易了,他们什么都不懂,讨好了他们,你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还有法律可以名正言顺地免去他们的罪责。
这令他无法接受,所以他后来愤然地离开了华陵孤儿院,主动降级,到了华信集团做了一个同华陵根基关系不大的商者。现在想来,却是莫名其妙地做了同她一样的职务。那是刚跟落梓嫣分手的第二年,也是他正式加入华陵的第二年。
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他本以为可以通过远离组织中心以求得些许安宁,他从不认为自己适合这个地方,他并不想杀人,同时他相信这样的事情没有谁会喜欢。他记得那种感觉,记忆犹新,下了手之后,他几乎把五脏六腑都吐空了,和之前的打架斗殴截然不同,这一次,地上躺着的人,真的是再也起不来的...
他未曾想到的是,华陵会派来傅泠幽,那个被称为家主身边人的女人来看着他。更没想到的是,被广泛认可为华陵下任家主唯一人选的戚六爷竟然也会跑来见自己。他原以为,自己的行事会诸多受限,但,似乎同之前也并没有多大差别,除了,被喂了几个剂量的药物。
除此之外,不能理解的便是...
关景宸紧锁着眉,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腕表。
他始终未曾理解,始终努力远离中心的自己,为何,会被委派了如此重要的任务?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