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彻底亮了。一切都照常发生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忙碌的护士与医生。这世界上每一刻都有人走向死亡，亦有人迎来新生。同样的一刻钟，对不同的人来说可能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她还穿着那件做手术时的白大褂，走过喧闹的人群，有的人悲伤地哭喊，亦有人兴奋地高呼，这便是一家医院最自然的状态，一个集齐生老病死，酸甜苦辣的地方。
她有些失神，神情恍惚径直走向了医院最冷清的地方——停尸间。那里沉睡着曾最受人敬重的老院长的身躯，她留在这世上最直接的证明。老院长死于心脏病突发，她到的时候已无力回天，但她最初总还是祈愿着，哪怕…哪怕只是几分钟，哪怕只是交待几句…哪怕只是告诉她，自己的决定…可一切都没有机会了，她用尽毕生所学，没能多给老院长哪怕一分钟时间。老院长的眼，再也睁不开了。
脚步猛地停住，她抬起头看着那牌子。
到了。
正文 医院密会
“来了。”
“不是开会吗，怎么只有你们俩？”凌沐风有些疑惑地看着屋内的两个人。
“云汐有事，不参加会议。”夙唯箬拿着三杯接好的温水放在桌上。
“其他人呢？”
“没了。”夙唯箬答道。
“没了？”
“嗯。”夙唯箬应道。
“…”
“怎么了？”
“没…没什么。”凌沐风回道。
“那谈谈正事吧。”林释寒从桌上拿过一杯水喝了一口，“这次主要就是商量一下情报组的问题，涟姐已经派了人到夕颜，明说协助，其实暗里便是控制和监视。我们原本计划放弃夕颜在心语建设情报网基本是行不通了…”
“我回去。”夙唯箬的声音打断了林释寒的陈述。
“不行。”凌沐风阻止道，“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负主要责任，理应由我来解决。”
“涟姐派来的人不是你能对付的。”
“有什么不可以的！”
“…”
林释寒微笑着靠坐在桌子上，悠哉地看着二人旁若无人地争吵，淡然地又喝了一口水，忽而扬声道，“我支持唯箬回去的决定。”
两人忽地停了下来，“你…”凌沐风十分不解地看着他，在酒庄明明是他让自己选择日后的道路，现在这又来这么一句，算是怎么回事啊！
完全无视了凌沐风的目光，他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杯子，微笑着道，“无论涟姐派来的是谁，唯箬到底比你熟悉些。而且考虑到你是新面孔，与其就这样贸贸然把你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不如先把你藏起来，你的身份和对于你涟姐认知的空白便是我们下一步行动最有利的掩护。“
“既然你都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你之前在酒庄说的那些话…”
“试试你罢了。”林释寒回道，“即将给你这个刚入行的新人委以重任，你的秉性自是要摸得透彻才好。”
“你耍我。“
“嗯？算吗？”
夙唯箬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着，有些茫然，这是发生了什么，这俩人何时这么熟了？
“唯箬！”
“啊？！”猛地回过神，她赶紧看向了突然叫自己名字的林释寒。
“想什么呢？”
“没什么。”
“关于情报组以后的人员配置，你从你手里挑三五个可靠的，最好从未出现在总部面前的人拨给凌沐风，新情报网的铺设就交给凌沐风了。”
“我？一个人？”
“有什么问题吗？”
“时间太短。”
“所以，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不可能！想我重聚起尘埃，绝不可能！”凌沐风大吼着回道。
“劝你别逼我出手，我去找他们可能就没那么客气了。让我想想啊，洺阳的总负责人黎初，还有歧城目前的代理负责人安栀忆…”
“妈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凌沐风猛地一拍桌子，双眸含着怒气瞪视着他，他比林释寒高了些许，气势倒是不输什么。林释寒仰头看着他，明明是处于劣势，却依旧不落下风，他勾唇笑了，仿佛在说着天经地义的事情，“榨干你所有的剩余价值。”
“什么？”凌沐风一愣。
“必须用行动告诉你，你，凌沐风，已经彻彻底底是夕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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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凌沐风坐在医院后门的台阶上看着后花园仍有些萧条的景象。
“这里夏天看还是很美的。”忽然传来的声音吓得他一愣，回过头，“是你啊，坐。你以前常来这里吗？”
“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她说着，坐在了他的身旁。
凌沐风有些惊讶，忽而想起了什么，“是因为你的身体？”
“嗯，”夙唯箬应道，“从我有记忆开始，院长奶奶便帮我治病，陪我长大，照顾我的生活和身体，”她忽而笑了，那般平淡，“能活到现在，还真是托了院长奶奶的服了。这样算来，院长奶奶可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凌沐风看着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半遮着眼眸，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可偏偏，神色是那般的平静。
“很疑惑我为什么这么冷静？”她忽然转了过来，唇角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额…”
“我是不能有太强烈的情绪波动的，从小便是这样，一旦情绪失控就一定会出问题。像这次这样，说到底也是自己没控制好情绪的错。”她有些郁闷地托着腮，“可惜啊，好想喝酒啊…”
“不行…”
“我知道，你怎么这么严肃…”
凌沐风看着面前女人的可怜样，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她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你来找我可不是来陪我看风景的吧。”
“当然，这早春的萧条景色，我可不喜欢。”
“咦，这话说的，还真是煞风景啊。”凌沐风无奈道，“是来劝我同意林释寒的提议？”
“嗯。”
“我不会同意的。”
“是不想他们跟我们有牵扯？”
“他们不过是些普通人，我不能就这样把他们牵扯进来。”
“但你能保证，完全失去了你的消息的他们，不会因为四处寻找你而误入到更危险的境地？汶江可是十分危险的地方。”
“你什么意思？”
夙唯箬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凌沐风。
“这是，黎初？”
“他是七天前到的汶江，差不多就是在你被带回来之后的一两天。本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直到两天前在车站的人送来了一份一周内的人员往来明细。我看出了他的照片。”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凌沐风猛地站起了身。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夙唯箬摊了摊手。
“该死，不听话的孩子。”
“那孩子看起来挺聪明的，谁知道他会折腾出什么。”
“明明已经让他走了…”
她站起了身，小小的个子，仰头看着他，“凌沐风，”她说道，“人和人之间的纠缠要只是一句话便能隔断，我们也没必要这般挣扎。”她说着走上了台阶，与他错身。
只听“嘭”的一声，后门关上的声音。忽而起了风，拂动着还有些空**的枝条，似有人长长地叹息。他迎着风，任由风吹着他有些略长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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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尸间——
“就知道你在这。”林释寒推开了停尸间的门，将手中的外衣披在了坐在地上发呆的离云汐身上。
“你们已经结束了？”
“嗯，别再担心了，在这方面他们两个都是专家，不会有问题的。”
“嗯…”
林释寒也坐在了离云汐的身边，看着一个个紧闭的冷藏箱，“已经三年了啊。”他不禁感慨着。
“嗯…也不知他们是否已经有了来生。”她轻声着道。
“谁知道呢，不过我想，这辈子做了这么多坏事，转世了一定不会再做人了吧。”
“这样也好，做一朵花也好，一棵树也罢，总之，都会比做人来得轻松。”
“阿离，你又想起来了吗？又或者说，从未忘过…”
离云汐的手募得抓紧，不着痕迹地撇过了头。怎么会忘。那般清晰的记忆，那种历历在目的感觉，无论隔了多久的记起都会在心口，隐隐作痛。她总觉得，这三年来，每一夜，当她闭上眼睛，那鲜血淋漓的画面，总在脑海萦绕不去。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拍着。眼眶中有什么在打着转，她的情绪在一瞬间失去了控制，靠在他的肩膀哭得泣不成声。
“释寒。”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说道，“我想回医院工作。”她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含糊不清，字字透着坚定。她已经无法再让逝去的人回来，那么只能，将现存的所有牢牢守护。
“嗯，刚好，你最近也没什么工作。回来吧，这里其实，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