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他们简单的咨询了下,有个女孩倒是引起了郑云舒的注意。
看起来年纪十五六岁,唇角微微弯起来,眼睛也弯弯的,皮肤白白嫩嫩的,一头齐耳的短发,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似是一副乖乖女孩的模样。显得与周围人格格不入,像这样的女孩,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郑云舒本想朝着她的方向走去,却被身旁的狱警拦住,“不要靠近她,她很危险!”
她很危险?郑云舒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女孩,再看回狱警。狱警望着那个女孩的眼神冷冰冰的,但眼底似乎藏着些郑云舒看不明白的情绪,她说不上来,是嫌弃、厌恶还是惧怕、恐惧,就是感觉这些情绪全部混杂一起。
“狱警同志,她……”郑云舒话语还没说完,她还没问女孩怎么危险了?狱警直接无情地推自己出去房间。
“郑医师,时间已到,他们该要吃午饭了,你们可以饿着,他们不可以,明天再来。”
声音酷酷的,一点点不讲人情。看着狱警上手关上了大门,郑云舒存有一点点不满的愤恨。她和程文是真心想要帮助监狱的服刑人员,又不是要害他们的,为什么那些狱警这么冷漠。
真是奇怪的宁湖未成年管教所。那个女孩,给郑云舒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安静的女孩,成了狱警口中的“她很危险。”
程文也遭到了一样的对待。
他们俩站在少年管教所门口,面面相觑着,对这个地方摸不着头绪。
“郑医师,你说他们是不是因为遭受过心理咨询师背叛,才会对我们这么歧视。我不得不怀疑,一个月过去后,我们还能完成任务吗?”程文看着面前的大门,沉思着。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也许他们里面曾有过心理咨询师不来的情况,我还需要对里面的情况掌握多一点。你没发现吗,那些狱警同事只让我们对那些轻微心理疾病治疗,不让我们去接触那些重度心理问题的小孩,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我们的人身安全的原因。”
郑云舒觉得今天咨询怪怪的,那些轻微的,基本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担心出狱后能不能找回人生的问题,他们有正常的社交,情绪也还可以。就是没一个重度问题过来,奇了怪,那些心理测试上比较严重的小孩不是在里面吗?他们怎么不过来。
“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呢?”程文无奈地说,“这些无非说明了一种原因,那就是那些狱警同志对我们保持着戒备的状态,他们不信任我们。”
他耸了肩膀,“漫漫长路,何其艰难啊。既然我们报了,也不能就此打住,明天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希望他们对我们放下了偏见。”
“但愿如此,我们回去吧。”郑云舒仰头看了眼渐渐变黑的天空。
郑云舒回到家,婷婷已经正在客厅里写作业,再无其他人的身影。
“周越哥哥呢?他没有回来吗?”
“没有啊,”婷婷不忘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口辣条。
“这辣条不易多吃,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哦。”郑云舒瞄见了婷婷嘴角留有辣椒渣,上去给婷婷拿纸擦了擦。她和婷婷有过约定,一个月吃辣条不能超过五次,所以,婷婷遵守约定很好。郑云舒相信她不会贪吃,因为她的零花钱,自己心里很清楚。婷婷对金钱有规划,她最近迷上了diy小木屋,这工艺品要两百多,婷婷买下它自然需要攒下两年。
郑云舒发现婷婷好像对建造房子感兴趣,从小时候搭积木看的出来,每次问她的时候,婷婷都只说这样有家的感觉。不管婷婷的梦想是什么,郑云舒都会十分支持,也不会反对婷婷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一会,姐姐要去做饭,你要吃什么呀?”
婷婷笑眯眯地享受郑云舒给自己擦去辣椒渣,思考了一会,“我要吃汤面条~”
“好,我去做,你回去写作业吧。”
婷婷回客厅坐上了椅子,继续写作业了。
夜晚,郑云舒坐在客厅里忙着给今天咨询过的几个小孩做出了分析报告,连婷婷都已经上床睡觉都没察觉。
她免不了觉得眼睛有点干涩,想停下来揉一揉自己的眼睛。这时,耳朵响来了门口的声音,郑云舒不经意地一瞥。
周越回来了,他这一身黑色的西装,手提着公文包,眼底有些疲劳。
时间这会已经九点多,郑云舒停下了手中的笔,站了起来,“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我打算今晚随便吃一点,一会还要工作。”
“厨房里有余下的汤面条,我去给你盛一碗,可以吗?”
“好,谢谢你。”
周越吃完饭过后,郑云舒想帮着洗下周越的碗,但被他拒绝了,周越已经抢先一步去洗碗了。
“你今天宣传法律的第一天OK吗?”郑云舒关切问道。
“今天还算可以,但他们有很多问题要问,还需要持续宣传法律。”周越嗓音干哑。
郑云舒贴心地给周越倒了杯水,“多喝点水。”
周越笑着看向郑云舒,“谢谢,你呢?工作的怎么样?”
“是有点困难,我们可以应付过来的。”郑云舒握着温热的水杯,“刚开始工作,会有点不顺利,不过我相信以后会好起来的。”
周越很认同郑云舒说的话,不过,看到餐桌上有郑云舒的笔记,还有电脑,都这么晚了,她还要工作。
“你是不是打算今晚要熬点夜?”
郑云舒看到周越在往自己一旁的工作设备看去,“也不算是熬点夜,我就是对今天那些小孩的状态做出分析,以便用来制定出适合他们的计划。”
周越听着有点感兴趣,“我以为你们学心理学就像是会倾听,倾听他们说话就可以了,没想到你们还要做分析报告。”
“学心理学不是光倾听,随口敷衍就行。对于一个病患,就是要了解病患的痛苦根源,从中寻找解决办法。大多数是需要病患自己去解决,作为心理咨询师,也只能起到辅助作用。”
周越点了点头,他这算是了解了郑云舒所做的工作内容。
“那普通人可以试着自己痊愈心理的伤吗?”
“也不一定,像是那些重度心理疾病就需要心理医师的专业治疗,这样的情况不去寻求医生的帮助,只会陷入危险当中。反而那些一时迷茫,想不通问题的人,是可以试着痊愈,也可以多了解下心理医书。”郑云舒耐心地对周越解答,她也乐于将自己的见解分享给其他人,除了病患的隐私信息。
周越眉心微动,好像郑云舒所说的就是自己,她可能是希望自己学会痊愈。
周越笑了笑,“好,那我不打扰你工作,我一会要去房间里工作了,你等一下不要忙得太晚了。”
“好,谢谢。”郑云舒将桌子上的东西移了过来,她也准备要接着写分析报告了。
周越起身,帮郑云舒倒了杯温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后从椅子上取出自己的公文包去房间。
郑云舒看着周越放下的水杯,嘴角不由得微笑了起来。
管教所的一个小房间里。
郑云舒顿时感觉坐如针毡、压力山大,身后似乎有两双眼睛在看着,她偏着头借着看远处偷偷地斜睨了下。那两位狱警犹如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郑云舒的一切动作。
就连她要记笔,也要看着。郑云舒暗想道,有必要把她当着犯人一样吗?
他们两都站了好久,郑云舒回过头,“两位同志,你们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下,都站了一上午了。”
“不用惦记我们,保护你是我们两的责任,你就做好自己的本职就行,不要在意我们。”
将郑云舒想要接着说的话给塞回去,不容得她继续和他们搭话着。
不愧是戒备森严的未成年管教所,风气挺好的,就是缺乏了温馨。郑云舒讪笑地回过身子来,今天上午几个小孩都已经咨询过了,脑海中的那个安静女孩模样忘不掉,她很想问问身后的两人。可看着他们俩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愿意对自己说呢。
趁着午休的时候,郑云舒走出房间稍微透透气,那两位狱警同志依旧跟着身后。
程文也过来了,他也一样的情况。
“郑医师,你那边情况进行的怎么样?有没有遇到比较难处理的病患?”程文不在意身后的四双眼睛,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郑云舒心理咨询过程怎么样?要是有遇到很难的情况也可以一起面对。
“没有,我这边很顺利,下午也应该没问题的。”郑云舒说完以后,眼神的余光瞥见程文的身后,距离郑云舒她们几百米的地方。
那些小孩带着饭盒排队挺整齐,这队伍其中有个女孩,那就是郑云舒忘不掉的女孩,她往郑云舒的方向看了几眼。
可就是这几眼,郑云舒冷不丁觉得有种鸡皮疙瘩的感觉,明明是艳阳高照,却从她的目光感受到了寒冷彻骨。
安静在她身上消失不见,却被一种诡异、古怪、怨愤的目光代替着,连带着微微弯起的笑容都在向郑云舒传递着一种很可怕的信号,“救救我。”
这还是那个之前见过的很乖巧的女孩吗?
午夜时分,郑云舒从噩梦中惊醒,她已经梦见那女孩有两回了。婷婷在身旁睡得贼香,怀里还抱着小熊公仔。
郑云舒以膝盖蜷缩着的姿势,边叹了气,边揉了揉自己脑门,发现脑门上出现了冷汗。
她坐直了起来,从床头柜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脑门,这下她已经失眠了,完全没有想要睡觉的意思。
她想要出来客厅里坐一会,刚一拉开门,发现周越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他正从手中的文件扭头盯着郑云舒。
这么晚了,他是忙工作吗?
郑云舒关上了房门,走到周越的身旁坐了下来,“你最近好像很晚睡觉,是工作不顺利吗?”
周越收了手里的文件,“没有就是睡不着,想要出来看会法律文件,我很担心宣传会说错话。”
郑云舒压低声音,“不用担心,你一定可以的。”
“那你呢?怎么这个时间就出来了。”周越望了眼墙上的时钟,凌晨一点左右。
“我可能是因为工作压力大,就睡不着,感觉胸口闷闷的,想要出来透透气。”郑云舒在梦里看到的女孩太吓人了,才会睡不着。
“那要不要我去给你倒水,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这样会好点。”周越把文件放在小桌子的旁边,准备起身。
郑云舒紧忙拉住周越的手腕,小声地说,“不用不用,我坐一会就好了,我没那么渴。”
周越被郑云舒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愣住,她这是握住了他的手腕,她的手心有些微热。
郑云舒没注意到周越的异样,见周越愣住,“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周越回过头,低垂着头,看着郑云舒仰起来的脸,她的眼眸。
当他转过身,郑云舒松开了手,下一秒,被周越握住,他也需要这个短暂的温暖,一点点就好。
他什么都不奢求,不会去逼迫郑云舒重新和他一起,只需要握住郑云舒的手就好。
郑云舒顷刻间心一慌,她还没来得及要挣脱出去,就被周越握住,“云舒,别挣脱,一点点就好。”
她听不明白周越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举动。
周越坐了下来,用他的一双手紧紧地握住郑云舒的一只手,有好久都没有拉起过郑云舒的手,开始怀念起两年前的朝夕相处时光,也是周越忘不掉的记忆。
郑云舒看着周越有点脆弱的样子,任由着周越握住了自己的手,她忍不住地用另一个手去覆在周越的手上,指尖摩挲着他的手背。
也希望可以给他带去一份力量。
翌日,郑云舒去管教所的路上,她时不时地反复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周越昨晚说自己的手心很温暖。
掌心是真的能够带给一个人最想要的温暖的吗?郑云舒不由得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