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多愁善感的时候,导师进来了,脸上更是郑云舒从未见过的神情,那一脸严肃而担心,又多了一丝慌张。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云舒,快跟上我,我们要去见下那个患者?”

她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脚步不自觉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导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么匆匆忙忙。”

他说了令郑云舒满眼震惊不已的话,朱雯患者一时想不开割了腕,目前在这家医院抢救中。

一个多月前在自己面前作出一副大小姐派头的娇蛮女生竟会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情,郑云舒内心里消化不了。

她那么不可傲气一世,也会想不开,太令人震惊!导师先进去与临床医生交谈了很久,平时日理万机,难得一见的院长也亲自过来了。

因为朱雯患者的母亲与院长是交好的关系,自然也会关心朱雯的病情。

很快,朱雯脱离了生命危险,郑云舒也悬下了心,等朱雯醒过来以后,一定要好好骂醒这个疯女人。

命只有一次,不值得为破事搭上宝贵的生命,愚蠢至极。

院长原本是要欢迎一群刚加入这家医院的医生们,可一听到朱雯出了事,直接过去看了一眼,幸好朱雯摆脱危机,但仍然处于昏迷中。院长气得喊导师过来他的办公室,郑云舒也跟了上去。

郑云舒第一次看到鬓角白发的院长将导师一顿噼里啪啦地臭骂着,说他没有及时劝导朱雯的心情,连她什么时候动有这样的念头都预先不了,还要继续做心理医师干什么?还不如直接退休算了。

导师一脸诚心地接受院长的臭骂,郑云舒觉得有点替导师委屈,他又不是算命的,怎么可能毫无预兆地预见朱雯想不开,同时心里觉得院长骂的有点过了,好歹导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当着这么多年轻医生的面骂未免有点让也下不了台阶。

他没有反驳院长的话,等院长骂完以后,导师面孔镇静地说,眸子淡淡,“骂好了吗?接下来我还要继续察看朱雯患者的伤情,以及心理健康状态等等,我不知道她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念头,为了断绝不该有的念头。我必须要确认她的心理疾病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好赶紧出个诊疗方式,估计再没时间给你骂了。”

蓦地,郑云舒更是怔了怔了。他没有对院长直接说道歉,反而一副随便你骂,但不要耽误他工作的态度。简直如护士所说的一句,他真的是那种高风亮节,懒得对人点头哈腰的那种人。

院长自是心里有气出不了,一顿不痛不痒的骂对他有什么用,还是不要耽误老朋友女儿的病情,不然他也交代不了,只得大手一挥,不耐烦地说,“去吧。”

导师对他微微颔首,随后转身以面容处之泰然的神态,当着一群年轻的医生们走了出去,出去时对站着门口的郑云舒瞄了一眼。

郑云舒捕捉到导师“别废话,跟上来”的眼神,她也对气得不行的院长微微点头,随后转身跟了出去。

那些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她不清楚,只不过,郑云舒有看到那些年轻人对导师投向来一种崇拜的眼神。

头脑冷静理智又内心强大的医者便是形容导师那样的人了,郑云舒不得不承认要做到他那样的气度还需要磨炼几年。

“导师,现在需要患者的家长过来吗?”郑云舒觉得她是脱离了危机,转到重症病房观察一阵子,情况好的话,会转到普通病房去。她身旁无一人,家属那边应该还需要通知的,资料上面有写朱雯妈妈的电话号码,同时顺便了解下她到底因为遭到了什么变故才会想不开。

“嗯,你去通知下,等朱雯的家属过来以后,也告诉我一下,我还有事情要向她确认。”

“好的。”

大半天过去,此刻已经是晚上的时候了,郑云舒他们还没有吃饭,等着朱雯的妈妈到来。

一个打扮得耀眼夺目的女人,面容神色匆匆地赶来,郑云舒急忙给导师打去了电话,简短地说她来了。

“小雯——

“她怎么样了?我女儿怎么了?中午见面好好的,怎么突然搞成这样子?”

郑云舒见她激动得停不下来,一个劲地陈述我的女儿怎么了……

郑云舒边抓着朱雯妈妈的肩膀,边用比她的音量提高了一倍去说,“你不要着急,朱雯已经没有事了,她已经没有事了。”

这会,她安静了下来,胸口有些起伏,郑云舒都能听见她清晰的心跳声。

导师也走了过来,他让郑云舒扶着她一起过来,说谈谈关于朱雯的病情。

由于她想知道女儿发生了什么?任由着郑云舒扶着到咨询房里,郑云舒照常给她倒了杯温水。

导师没有让郑云舒离开的打算,郑云舒也留了下来。

“我女儿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要死啊?”她苍白地问着,眼角猩红着,似乎不敢接受眼前的一切。

“请你冷静下来,我是她的心理医师,请问你知道她来这里看病有两年了吗?”导师目光紧盯着女士。

“……我……我……”她语无伦次,嘴唇微微颤抖,眸中一震,怎么会?小雯怎么会生病了两年?她没有听小雯说过啊。

郑云舒看着女士不同寻常的反应,便知道朱雯隐瞒她妈妈有两年了,她可真行啊,一个字都不透露给她妈妈,当即觉得朱雯有点可怜。

“看来你对朱雯病情并不知情,作为她的心理医师,我想知道这段时间,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朱雯产生这样的念头。我记得前一阵子,她来这边看病的时候,精神是稳定的,药也有按时地吃,完全不存在有自杀的念头。”导师语气带有一丝责怪,对女士投去了严肃的目光。

郑云舒听了出来,他是在怪这位女士说了什么话或做了什么事情刺激到了朱雯的精神状态。

“我……”女士顿时泪眼婆娑,“我真的不知道小雯会因为我与前夫的事情而想着自杀。我只是让她不要管了,管好自己的事情而已。”

女士用双手捂住了脸,她拼命地摇头,不想接受这一切,想要否决事实。

郑云舒回想起那天饭馆下朱雯说的那个负心汉父亲,唉!活在朱雯身上的阴影始终摆脱不了。

郑云舒走向女士的面前轻轻地拿下她的手,抽出几张纸巾放在她手心里,并把纸盒放在她面前。

要是朱雯知道她的妈妈因为她哭的这么惨,朱雯会不会放弃自杀的念头。曾经朱雯谈起她妈妈的事情不经意地透露着妈妈很坚强,可再怎么坚强,也会因为爱的人而崩溃,她妈妈不过是个普通人,就是用错了方式而已。

导师说道:“在你与前夫离婚的时候,就应该多多关注朱雯的心态,并告诉她离婚是一种解脱,或者去给她足够的关爱。而不是你只想着给朱雯最好的生活,可以忽略关心她的状态,把朱雯当做你的所有物,从来不尊重一个孩子,这也是大部分父母当下的心态。现在你们的问题就该由你们解决,不要再让精神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她再度崩溃,若是有下一次,我无法向你们保证朱雯还会不会出现像今天这样的状况。”

女士不停地抹去眼泪,反而有更多的泪水从眼角流下,她作为朱雯的母亲,忽略了对朱雯的关心,导致女儿有了心理疾病都不知道。

深夜,郑云舒与护士站在普通病房外,通过小窗口看着女士坐在她女儿的床边,有时能看到女士难过的肩膀不自觉一耸一耸的。

小护士见此情此景不由得感慨道:“原来再有钱也弥补不了亲情的缺失,一个温暖与爱的成长环境对她来说是一种奢望。郑医师,你说那个娇蛮的女人会好起来吗?”

虽然护士对狂妄自大的朱雯向来看不起,给她取了叫娇蛮的女人的外号,但是经过今天这么一遭,对她不由得同情起来。也许朱雯借此当做自己的保护盔甲,不相信周围人,怕受到伤害。

“应该会吧。”导师都已经亲自明里暗里说了朱雯的母亲一顿,是想让她不要再沉迷赚钱,多多关心下朱雯。郑云舒相信以后,女士应该会改变自己的方式,但那个负心汉叔叔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解决。

郑云舒望去了病房里的这一场画面,心底忽然间思念起了自己的妈妈……

临睡前,郑云舒特地给周越发了信息,问他方不方便接听电话,他们约好两天打一次电话。

不到一分钟,周越给郑云舒打去了电话。

“婷婷已经睡下了,你是今天刚回来的吗?”

“不是,我回来有很久了,睡觉前的时候忘了要给你们打一下电话,这不,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周越喃喃地说,“那我就放心了,对了,婷婷今天学校里得了一张奖状。”

“真的?!”郑云舒欣慰地笑了,郑云舒不求婷婷一定要人中龙凤,只求她一辈子快快乐乐就行,心理疾病患者看的多了,就希望婷婷最好感到幸福就好。

“嗯,是真的,婷婷说等你回来,她要把那张奖状送给你。”

郑云舒心头一暖,被爱的人惦记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

郑云舒跟周越简单的聊了一会,就挂了。她现在心里希望赶快把这里的事情办完,好回去。

第二天上午,护士说朱雯已经醒了过来,郑云舒陪同导师一起去看看朱雯。

导师对病房里一脸提不起任何兴趣,眼里无光的朱雯简略地问了几个问题,她也能回答的上来,只是再没有了上次咨询房里的狂妄。

好像她的心思已经哀莫大于心死,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就算她妈妈在身旁,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变化。

导师喊女士出来下有事要说,小护士也出去了,整个病房里只剩下郑云舒与朱雯。

郑云舒拉了椅子坐了下来,她那眼神中带着冷静的样子,神色略显冷峻,“你怎么这么傻,以为就这样可以解决问题了吗?你没看到你妈妈因为你变得有些憔悴了吗?她那么爱美的人,你怎么忍心丢下你妈妈不管。”

朱雯紧紧抿住薄唇,双手抓紧被子,死死地扭紧,如同她的心一样非常纠结。

她出声,“你不是我,也不了解整个事件经过就下结论,你怎么可能感同身受?”

“是,我是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也不想知道你为了父母的事情有多绝望?朱雯,你觉得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去惩罚他们有用吗?到头来,他们还不是照样地吵架,你的牺牲值得吗?”郑云舒阖了阖眼,瞧着朱雯面如死灰,只觉得她很傻,以为就这样他们不会吵架了,怎么可能,只会让他们俩双方怨念颇深。

“你不应该为那些不值得的人烦忧,你口中所说的负心汉老爹,如果你觉得不公,你也可以去告他生而不养。也没有人强迫你必须要和他重修于好,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你的妈妈是真的很爱你。我听护士说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怎么休息过了,全程在陪床。”

朱雯的眸子里开始有了一丝变化,眼泪蓄在眼里,就差一点点,眼泪就落下。

“别再这样了,你还在生病中,你应该关注的是自己的病情,还有爱你的人。其他统统不要管,要学会自私一点。”

郑云舒陪同朱雯在病房里待了许久,她妈妈进来了,导师喊郑云舒出去。

在她离开病房的时候,朱雯喊住了她,并快速地嘀咕了这一句。

“郑云舒,谢谢!”

终于从她嘴里听到了谢谢,虽然声音说的有点小了,但朱雯还是发生了一点点小变化,郑云舒感到有点高兴。

她不奢望朱雯重新做人,对待身边人一副温柔,本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的道理,她懂。

倒是导师别有意味地打量了她们俩一眼,郑云舒不知为何有种不详预感。

不出所料,他把朱雯这个患者推给郑云舒了,还说一定要叮咛朱雯吃药,尽量陪着她多多聊天,转换转换下心情。

郑云舒完全不想再度上演丫鬟陪主子的戏码,仍旧一副干脆豁出去的态度,“我可不可以拒绝,心理辅导不是一对一吗?我担心她已经适应了你的方式,应该不太适应我的方式吧。”

一霎间,导师的眸光冷了几分,唇角一勾,阴阳怪气道:“哦,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啊,你的能力已经达到挑挑拣拣的地步了吗?我之前说过还记得吗?”

郑云舒怎么可能不记得他说的话,不可以拒绝患者,只有患者可以换医师。当场立马换了谦卑的神情,迟疑了一会,咬紧了后牙槽,“好的,我尽量会让朱雯患者不再有这种想法。”可心里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就好,我看你们两个关系不错,我算是治疗朱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她对你说声谢谢,你们接下来应该相处不错,好好治疗。”

导师看出郑云舒万般不情愿的表情,谁叫刚刚看到朱雯对郑云舒眼中闪过一丝信任。

只有患者信任心理医师,才能积极地更好接受治疗,听从医师的医嘱,他也知道朱雯的脾气槽糕到什么地步,现在也只能苦了郑云舒。

导师交代完以后就走了,眼下郑云舒硬着头皮接受了,她也想不通在导师眼里,自己哪里和她看起来关系好了。

朱雯的妈妈才离开多久,护士进郑云舒办公室说病房里朱雯在与陌生人吵架,让她过去劝说下。郑云舒不得不放下笔记报告,直接过去。

透过那个小玻璃窗口,那个熟悉的男人又来了,郑云舒对他的印象很深,就是朱雯口中的负心汉老爹。

他怎么会知道女儿住院来了?

“我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行吗?我没有钱给你,你爱告就去告,我倒要看看法院是怎么判?你生而不养,卷走家里大部分财产和别的女人跑了,就差一点我和妈妈就要沦落街头。我不要求你对我和妈妈有多愧疚,我是真的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妈妈了。”朱雯声音高昂而激动,脖颈处的青筋暴起,脸色也微红了些。

“我不管,我是你的亲生爸爸,给老子送终是你的义务,是天经地义的。你在医院里花了这么多的钱,连孝敬我的钱拿不出来吗?我看你的那个咖啡馆生意不错,怎么可能没钱,还有听说你交往都是富二代男友,怎么可能没钱?我不相信。”

她眸子瞬间覆上了一层冷漠,已经快要被他气死了,声音淡了下来,“你自己的钱保不住,给了小三他们家,连要都不敢要回来。就开始算计我的的财产,是不是有点可耻啊?你凭什么以为那些钱,我就可以招招手就能得到。是不是在你的眼中,我和我妈一样都是靠着下三滥的手段获得的。”

郑云舒看着朱雯手紧紧地扭紧胸口的衣服,眉头紧拧显得很痛苦。她这是该不会胸口出现闷痛的症状,郑云舒不能坐以待毙,直接推门进去。

迅速地迎上那位先生困惑的目光,平淡地说,“先生,你该离开了,患者需要镇静下来,探病时间已经到了。”

他急躁而无耐心,“她是我的女儿,干嘛要赶我走?是不是有毛病啊。”

病床的人冷眼相待,声音很冷,也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不认识他,直接叫保安赶出去。不然的话,我就投诉你们对病人提供不了一个安静的环境。”

这威胁的后句话可以不用说的,郑云舒对她一如既往的霸道感到无奈了。

男人一副不敢相信女儿真的会赶自己走的态度,硬挺地站在这里,“你……你……”连句话都凑不完整。

郑云舒侧头对小护士说,“你去叫下保安,病人该休息了。”

“好,郑医师。”

郑云舒转眸,低声细语,“先生,你要不要先走?有什么话留到下次再说。”

他眼底涌出怒气,盯着朱雯,“小雯,我说的话你给我记住了,你永远摆脱不了我的。”

终于将他打发走了,郑云舒双手插在白大褂口兜里,来到朱雯的床边,喃喃道:“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住院?”

她长吁短叹地靠着枕头,“他去了我的咖啡馆,可能是我的员工说的吧。”

原来是这样啊,那个男人跟的太紧了,“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一下,导师他说把你交由我来负责,这样我不懂他为什么让我这么做,但导师的命令不能不听。”

“看来老头决定把我交付给你照顾,是一件挺对的事情,没有什么人会比你更合适治疗我了。”

明明就是“奴役”,不是“治疗”,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郑云舒心里吐槽着,假意地勾了勾唇,“是啊,能治疗你是我的荣幸。”

“我渴了,你给我倒杯水吧。”

这么快就开始使唤人了,郑云舒抿唇,还是给她倒了杯温水。

“明天我会要求换个病房或医院,他已经知道我住在哪里了,我也不会让他有机会过来强行向我要钱。”朱雯眼眸翻涌着痛苦,她不想再受到打着亲情的幌子的伤害,那么学会狠心是必然的。

郑云舒看着她沉思的眸子,她定是在暗自做决定,“如果你要换个医院的话,那我不能跟你去,毕竟我是这里导师的人,而且下一次你的心理疾病还是要到这里来看的。”

“要不是为了躲他,我也不会就想着换个医院了。”

郑云舒顿时沉默下来,深知法律那边她是不能割舍那个男人的父女情的。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的那些钱是怎么来的?”朱雯刚刚吵架,早就瞥见了门外的郑云舒,换做一般人都会向她求实。

郑云舒微怔,这问题不在她思考的范畴,不由得一问,“我为什么要问呢?你挣钱又没有喊着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其实说白了,挣钱无非就是有很多门路,就看怎么选了,只要不是那些违法乱纪就可。”

“你倒是想得开明,可惜不是大多数像你那样想着,他们都以为我是“捞女”,是靠着那些前男友的分手费赚来的。没有一个人会在意真相,我的学历、能力等等在他们眼里都比不上我的容貌来吸引男人的快。”

的确她的长相穿搭,恋爱总能会引起一部分人的误会,未知全貌不予置评,郑云舒更是这样看待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以为她是那种不知人间贫穷的富家大小姐。

“那就随他们说去,了解你的人自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为什么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呢。明明这日子是给自己过的,又不是给他们过的。”这话是讲给朱雯听,也是讲给自己听的,以前越是在意别人的眼光,就越让自己痛苦。如今舍弃别人的目光,她反而活得很自在。

“你以为我不想这么做吗?要是我能不在意,我就不会得表演型人格障碍这种精神病,通过夸张的行为去获取别人的注意力。”朱雯眨了眨双眼,眼底流露出悲哀。

其实她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但身心控制不住,所以才会这么煎熬。

“那你不妨试着体验体验我的生活,也许你可以从中改变你的人际交往方式。”郑云舒觉得按照自己的方式,或许可以痊愈她那个缺乏安全感的心。

“你让我给你做助理?”朱雯这时心里不难过了,反而更加来气了,她一个当个体户的人居然给别人打工,这什么天方夜谭。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给人打工,要打工,也是郑云舒打工才对。

郑云舒被她一副“怀疑自己听错了”的神态给逗笑了,眼眸变得柔和起来,“你听错了,我没有让你给我做助理,我是让你陪着我体验体验我的一天。我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也不可能会治疗你一辈,也做不到让你短时间内病好了,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朱雯变得犹豫不决,虽说去体验下郑云舒的生活,可这真的能弥补自己的安全感吗?

“通常早上我8点就要上班了,如果你想来的话,明晚给我发信息,后天直接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就行。同时,也算是可以不用见到你父亲的办法。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不是靠别人给的,希望你能早一点理悟。”郑云舒起身,“你先休息吧,我这就不打扰你。”

担心朱雯一时会改变自己的主意,不想去体验,郑云舒赶紧麻溜地走了。

像她那样的人,等想清楚后,定会反悔的。

朱雯这一次说对了,她明天算是给自己打打下手,当然名义上是陪伴体验一天。

她从小到大一直以自我为中心,除了父母的事情以外,谁都不放在眼里,更别提帮助别人。

郑云舒想让她稍微学会帮助别人,从中找到意义,这样她也不会以夸张的言行,就想着吸引别人的注意。

隔了两天,郑云舒坐在椅子上,恭候着朱大小姐的到来。

她今天光彩夺目出现在郑云舒的办公室里,全然没有那天落寞的样子,“怎么还不开始呢?”

郑云舒很想骂醒她一顿,能不能不要这么摆起架子来,昨晚说好的是8点整,结果等着等着到九点多了。

算了,摊上这样的大小姐,也是没有办法的,郑云舒白了她一眼。“这会就可以开始了,我等一下会要患者来这边坐下,我希望在这期间,你不要发表你的意见,安安静静的听我说就行。”

“那我岂不是很无聊,那你干嘛还要叫我来呢?”朱雯不满郑云舒的安排,不是说好体验体验的吗?她这辈子真的很讨厌别人对自己指挥来指挥去。

“等一下会有你的事情,而且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需要自己的帮助?朱雯眉目拧成一团,她从来没学过心理咨询,能帮患者什么啊。

今天来的患者是一名大二的学生,他因为攀比心理极其严重,全身都是大牌,加上心里自卑。

当那个男生进来的时候,朱雯的表情顿时嫌弃起来,全身都印满了logo的标志,这着实在自认具有时尚品味的她眼中认为有点土,想要给那个小伙子提个建议。

郑云舒对她投去了不可以多嘴的目光,朱雯只能无声地摊摊手,开始玩起了郑云舒桌子上的笔。

“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是控制不住,没有钱买大牌衣服,他们会瞧不起的。”他不敢看向郑云舒的眼睛,谈话过程中,就是不肯抬起头来。

郑云舒觉得他心里有一点点偏执,这小伙子家境穷,父母在他小时候可能灌输家里没钱的意识,导致他觉得不如别人,越来越自卑。

即使上了大学,还是觉得自己处于低下的位置,把自己看得太卑微了,才会拼命地买大牌补偿童年的缺失。以为买的起大牌就可以与同龄人站在同一条线。

就算没钱,他决定铤而走险去网贷,导致欠下了十几万,就是因为这无用的虚荣心。

父母实在无能为力,他也越来越讨厌父母的软弱,恨他们生下他,不能给创造好的条件。眼看着小伙子陷得越来越深,才强制把他带过来看看心病。

“你不要在意那些外表条件,你看看你的内在条件,其实你很优秀的,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将来好好工作,你自然不会觉得不如别人了。”郑云舒亲切地对他说。

“你抬起头来看看,看那个小姐姐,她现在是开咖啡馆的,当初和你考的是挺不错的学校,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打拼来的。所以你不是不需要觉得你自己不如别人的,你抬起来看看。”郑云舒想要鼓励他。

此刻朱雯明白郑云舒为什么说自己有用,原来就是拿自己作为榜样给别人看,心里有点不爽,她本来就不不喜欢别人拿自己说事,感觉怪怪的。

郑云舒就算了,让她一回。可那个小伙子不论是言行还是样貌都让朱雯感觉瞧不上,可能在她眼中看得起就没几个。

郑云舒的心理治疗纯粹没意思了,还老说什么听不懂的精神疾病,唯一能听得懂是自己的病名。

这一整天下来,她感觉好累,虽然什么事情都没做,又好像什么事都做了。

“给你,”郑云舒给正趴着桌子的朱雯端去了切片苹果与小番茄。

这算是医院给职工的下午茶。

朱雯懒得抬起头,直接往里拿了小番茄吃,嘟囔,“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会答应你的请求,说是来体验你的生活,结果只不过听了一整天的负能量言论,这也太枯燥了吧。”

这还枯燥啊,郑云舒从没觉得过,她觉得能善于倾听别人的苦楚是一种能力,虽然经常会有几个类似祥林嫂大倒苦水,郑云舒觉得可在自己接受的范围。

若是过来朝着自己耍派头,那才真是郁闷。

“不过,你一整天做的挺好的。起码,你安静了一整天,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好像抑制自己心里的想法,没有夸张地吸引众人的目光。

“瞧你这话说的,我哪敢在你面前做出格的事情?你都已经夸我是个努力向上的人,白手起家的人物,我怎么敢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朱雯伸了伸自己的懒腰。

“难道你不是白手起家的吗?”郑云舒有点想要逗一逗她的想法,故意歪着头问,眼底显露着一层笑意。

“我当然是白手起家啊,只不过上大学的时候,去旅游过很多地方,也对市场的火爆咖啡馆做出调研。你以为我这个经济管理学是白学的,不过去旅游是妈妈给的钱。”

郑云舒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想要开一家咖啡馆呢?”

朱雯对上郑云舒兴致盎然的一双眸子,难得她对自己的事好奇,“其实我这个咖啡馆主打的是阅读,你要是来我的店,就会看到里面有很多书籍。我小的时候,妈妈不在身边,就拿书来打发打发时间。现在越是长大,我也逐渐怀念童年的那种属于自己的孤独时光,有书的陪伴,我也渐渐忘记了父母离婚带来的伤害。”

这就是她想要开店的原因,郑云舒似乎懂了些,但还是多嘴一问,“既然你都要开一家店了,你还有闲情会想别的事情吗?”

郑云舒举手保证,这不是在嘲讽她,只是很好奇,她见过很多开店的老板,大多数都是守店忙的很,哪有时间会闲下来。

朱雯像是听到了不可理喻的话,“没想到你也这么愚蠢,我是老板,肯定要请店长过来帮我守店,而我的项目就是寻找合伙人,共同研发出一家比较温暖的咖啡阅读公司。”

被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的女生说愚蠢,郑云舒难得主动闭上了嘴巴,她果真喜欢怼人。不过朱雯倒是很像她的妈妈,喜欢经商,这样的目标听起来很不错。

朱雯盯着郑云舒略微一怔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哎!我刚刚想起了一个很不错的点子哎。”

郑云舒视线落在她脸上,倒要看看她有什么点子要说。

“就是将阅读咖啡馆与心理诊所联合起来,这样很多人过来点饮品看书,也顺便去看看自己心里有没有疾病,这不是减少了医院的压力吗?而且当下的城市不是有越来越多的和我一样有心理疾病的患者吗?”

这个点子是很不错,她好像在哪里听见过,只是感觉有点哪里不太对劲。

朱雯眼波一转,嘴角略微上扬,似乎不怀好意,郑云舒感觉她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

“你别动你的歪脑筋用在我身上,”郑云舒退后了几步。

朱雯立马凑到郑云舒的身边,一脸坏笑,语气变得恭顺,“郑医师,你有没有考虑过跳槽啊?给你现在工资的两倍?”

郑云舒还没有接着听下去,就已经知道了朱雯的想法,她是公然光明正大的想挖自己过去,真是不错的商人,简直会谈生意。

可惜,她失算了。郑云舒对朱雯回绝一笑,“不好意思,我已经跟宁湖医院签过合同,等我有所学成,我就要为医院工作五年。”

而且她完完全全不想伺候大小姐,这话郑云舒没有说出来。

“啊……”朱雯一脸失望,眼神幽怨地盯着郑云舒,“什么啊,不就是卖了五年的劳动力呗!你说你,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就不能用用脑子想吗?干嘛这么猴急地签下合同啊。”

“我那时候没有想这么多,宁湖医院对我待遇很好,我回去是有升迁的机会。”

“升迁有什么用?还不是不能赚大钱吗?”朱雯不太喜欢给老板打工,她自由自在惯了,做个个体户还不错,下一次就要往公司发展了。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我寻求的是一个稳定的工作,稳定的环境。而你寻求的是一个对你具有挑战的工作,自然都不一样。”郑云舒淡淡地说。

“这么一说,你是真的要回到那个小地方吗?为什么不想着留在这里?这里的机会很多呀。”

郑云舒眼底闪过一丝温情,“我很喜欢宁湖这个城市,因为我觉得很安逸。”

“切。”朱雯不理解郑云舒这个呆瓜,她不屑地别过头去。

反正刚刚提出来的点子,她一定会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