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舒终于明白林俊杰额角的伤是怎么来的,她也想去看看云姐说的那栋楼,想了解那些患了心理疾病的那些老人们。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起我孩子犯了法更让人心如刀割。”云姐洗床单的行为停了下来,她的思绪任由着话语声游**在空中。
云姐小学念完,因家里没有钱,就被迫出来打工,到了23岁,和工厂的一名同事结了婚,生小孩。工厂效益越来越不好,给所有员工下达了离职。她老公整日好吃懒做,还轻信了狐朋狗友,学了些酗酒赌博,把家里的钱全部赔光,连儿子亮亮的学费不放过。云姐只能重新打工,她不怕吃苦,最怕儿子像她一样,没有学而上,天天早出晚归。可她老公一旦喝醉了就开始打她,要钱,云姐为了孩子不能没有爸爸选择默默吞咽这一切。
生活就这样地继续,云姐一想起亮亮在上学,浑身充满了斗志。
迄今为止,供养了亮亮上了初三,有一天晚上,云姐还是被她老公家暴,亮亮这次忍无可忍出来推倒了自己的爸爸。在父母震惊的目光下,第一次以凶狠的表情说道:“不许打我妈。”
这一次,没有让一个赌狗及时止损,反而换回了亮亮爸爸打他们母子更狠。
云姐一直在边哭喊着,边护着自己的孩子,“不要,不要打他,不要,要打就打我好了。”
最后他打累了,嘴里不停地咒骂他们,接着摔出家门。
云姐想要看看躺在地上的亮亮,想要扶起他,却被亮亮给推开,他的眼神猩红,冷冷地说出了一句让云姐忘不了的话。
“妈妈,你为什么要生下我!”
那一刻,云姐猛地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没想过亮亮会说出令自己很伤心的话,那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谁?
从那一天起,亮亮很少回家,性格越来越叛逆,为了让他安心中考,考上高中,云姐不敢随意去触碰他心里的界限线。
高中考上了,是一所普通高中,老师曾说过亮亮成绩挺好,中考发挥失常了,有点替亮亮惋惜。
事情愈发愈严重,自己的老公经常一言不合打亮亮,每次亮亮怒目圆睁地看着他爸爸。
云姐多次阻挡也阻挡不了,她心里的痛苦加倍。
那时社区倡导普法,她也去听了好几回,听到家暴罪的时候,云姐知道了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她去问了那个免费普法的律师。
云姐最终决定与赌狗老公离婚,只为了给亮亮一个安稳的环境,多年的感情早已被消耗得**然无存,她已经对她老公没有了爱,只剩下了与儿子的亲情。
当成功离了婚,云姐拿着离婚证,是想回去告诉亮亮,以后他们母子两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不会了。
亮亮淡定地打量了一下,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来也不跟自己的妈妈说话了,也不交心。
学校也日渐不去了,听说亮亮老跟社会上不良混混在混日子。
云姐很担心,想劝他不要这样下去,要好好学习,下一秒被他给甩开,“不要管我!!!”
面对亮亮青春期的叛逆,云姐感到无能为力。
“我受够了你一直以来都这么软弱无力,不要把你那该死的期翼放在我身上。”
云姐不理解自己都已经离婚了,为什么他还是这样对自己说话,心里就好像被无数刀子狠插。
没多久,亮亮回到家时,他脸上三番五次带着伤,想要询问伤口是哪里来的?被他阻隔在门外。
亮亮的班任常给自己打电话,说他在外面惹事,家长找上门来要求赔礼道歉,云姐赔笑脸地对每一个家长道歉。
她的道歉无法换回亮亮回头是岸,见着亮亮选择步入社会,当妈妈一天天在工作中,或在家里提心吊胆地过。
如云姐的预想那样,他还是出事了。亮亮和他那一帮“兄弟”,在夜晚以暴力的方式去抢劫了一家金店,挥霍了几天,最终被警察抓到。
云姐已经心如死灰,出来打工多少年,辛辛苦苦挣钱,只为了亮亮不再像她一样,自己的人生被别人推动,没有自己决定的生活。爱情与亲情都一败涂地。
在监狱里,云姐眼里失去了光,她看着目光冷漠的儿子,她说,“这次,我没有办法救你,也许你说的很对,我不该生下你。”自己也不该存活在这世上。
云姐留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不再去看亮亮脸上划过的那一滴泪。
她把房子卖了,拿出大部分的钱款去赔偿金店损失费。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云姐来到桥上边,默默地看着那片海发了呆,这一生自己得到了什么?为什么命运对自己如此无情。
晚风轻轻地吹过,马路边的车快速地飞过,就在云姐努力地踏出一步,想试试跳下去会是什么滋味。
有个白发老人站在身边,声音很轻很轻,“你在这里做什么?”
云姐一瞬间的念头被打消,望去了这满面微笑的老人,他眼里含着慈悲的心,后来是他邀请自己来这里工作。
在敬老院里,顺便解开了自己多年来的心结,院长说自己一辈子都是为了他人奉献,从来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自己的孩子无法承担着自己的希望。人要先学会爱自己,才能去爱别人,这是院长说的话,云姐牢记在心里。
她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多,在这里也找到了工作的意义,所以对院长,云姐心里存着感激不尽的恩。
虽然老想起亮亮,心里会隐隐作痛,时间越久,越铭刻心里,但云姐和那些老人都已经心里麻木了,不麻木能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
听着沉浸到云姐的过往,郑云舒洗这件床单都不止洗了好多遍,要不是云姐提醒,她可能快要洗烂。
云姐前半生过得很坎坷,为了两个男人,她付出了一切,换回来这样的回报。这便是心理学所说的付出型人格。
云姐小时候被迫辍学,说明了有不幸的童年,她原生的家庭很糟糕,所以导致云姐认为她不付出的话,就会失去所有的想法。
至于亮亮,长期处于家暴的环境,看着自己的母亲忍受家暴,会变得更偏执,更讨厌父母,找不到心里的安全感,才走向这样的极端。
郑云舒想多说些什么话去安慰云姐。
林俊杰面容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喊,“云姐,603室出事了,我已经报警了,院长喊你们过去。”
云姐急忙扔下手里的活,直接跟上林俊杰一起过去,603室出什么事了?
离郑云舒几十米的距离,深绿色外套的老太太微微睁开眼,“又来了,他们能不能消停些。”
“是啊,一天天不是吵这个,就是摔那个,我作为楼下的,糟不住他们的折腾啊。”老太太的同伴摇了摇头。
“不过,这次怎么突然要报警了,以往都是喊院长过来讨公道什么的。”
“估计是603室的那个老头丢东西了吧,天天说室友偷他东西,所以才想着报警,不说了,谈他们有什么用,我们老老实实地晒太阳吧。”
老太太们的话被郑云舒尽收耳朵里。
敬老院的房间分为有单人房、双人房。刚刚老太太们的话,603室可能不是单人房,两位室友应该属于那种老爱吵架、摔东西,互相不信任对方的那一挂。
既然这样,为什么院长不给他们换个室友,由着他们吵架。
老太太他们都想错了,两辆持续鸣警笛声响着,一群老人纷纷停在公寓楼下看着。
听说这次603室发生的不是小事,而是命案。
都把在场的他们惊呆到了,以为603室是小吵小闹,居然搞起了一场命案。
那么死的人是哪一位?
警方派来好几位同事去现场勘查,楼下已经拉起封锁线,暂时不让人进去。
现场仅有两位警察同志在和院长说话,以及杨清明,郑云舒他们跟在杨清明身后,听前面的交谈。
院长凝重地说,“护工林俊杰先发现里面王老人已经死在**,身上还插着一把水果刀,郑老人晕过去地上。他着急地给你们打电话,再给我打了电话。”
“你们有进去吗?”警察边拿笔记录,边问讯。
“应该没有,林俊杰说他进来看到这画面,整个人都懵了,不敢上前去触碰。我让他去喊其余的护工,让他们按个房间敲门,速带人下楼。”院长指着身后的老人们,他们使劲地探头张望着,好奇发生了什么?
“他们两有矛盾吗?”
“矛盾……”院长抿嘴思虑了会,“是不少,周围人都知道他们互相看不顺眼,经常吵架,上次王老人说丢了东西,是郑老人偷的,说郑老人的儿子是小偷,他也是小偷。丢东西的事,我们无法辨别是真是假,因为王老人说不上丢了什么东西,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真的丢了东西。”
警察点了点头,他问出郑云舒的疑问之一,“为什么不给他们换室友?”
“不是我不换,是他们要求都不换,这一点我倒是很好奇,问原因,他们都不说。”
都闹成这样子,还不换,难道他们俩有什么秘密?
郑云舒理解不了他们俩的思维。
杨清明请询问的警察到另一边说悄悄话,说什么话,没人能听得到。
过了一会,直到警察面色稍微激动地挑了眉,“你是杨清明!!!”他收起了自己的笔,赶忙握着杨清明的手,“你好你好!我们局长时常惦记着你,说你已经去国外做心理咨询师去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这警察同志的嗓门有点大,大到郑云舒他们几个听得见,除了后面的老人们。
杨清明随口低声地说,警察也认真地听。
“好,请先让我向局长报备下。”
杨清明点了点头。
看样子杨清明的名声已经在全城警局传遍了,面对一个犯罪心理学专家大佬,都协助警方破了几十案子,还是一所大学的教授。
郑云舒看着业界的名人杨清明,他面色淡然自若,想起自己的资历,心里生了一点羡慕,要付出多少努力,付出多少精力,才能达到他那样的级别。杨清明和季言一样,都在坚定追求自己的梦想,他们掌握着自己的命运,不受任何人摆布,在自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吸引着像自己这样追着光的人。
警察背对着他们在打电话,估计是给局长打电话,不一会儿,警察同志把电话递给杨清明,“给你。”
杨清明接了过去,用极小的声音在说些话。
郑云舒通过杨清明的唇部动作,似乎读懂了一点点,像是在允许他的学生,也就是他们一起参与协助破案。
她在监狱里有学过唇语,出了监狱,当着清洁工,偶尔帮过几位聋哑人,或听障者。
杨清明抿嘴笑了点点头,电话交给警察同志,还说了声谢谢。
他朝着郑云舒他们的方向而来。
“等一会儿,你们跟我上去。记住,现场所有的东西不要碰,时间只有五分钟,把你们所看到的一切都记下来,然后给我分析出王老人的死因,凶手是谁,凶手的动机。”
凶手不是郑老人了吗?在现场只有他杀了王老人,为什么还要叫着他们一起去。
第一次面对命案现场,他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复杂,王老人与郑老人已经都被警察送到医院去了,看着留着的痕迹,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怵。
到了603室,里面的警察得知他们的来意,纷纷给他们发了新脚套,和杨清明再次提醒,不要破坏现场。
鉴于里面的房间面积很小,杨清明让学生分批两人进去,过五分钟后,换下一轮。
到了全场有郑云舒没进去的时候,杨清明和她一起进去。
房间里放着两张床,靠墙边的床单是带着小清新花纹,靠近窗边的床单是白色,还留着鲜红血迹,两个木质衣柜,嵌入式电视,一张长长的桌子,还有独立的卫生间。阳光倒是无法照进来,这一面是背对着阳光,显着房间没那么明亮,即使窗外的天空很蓝。
地上部分与**部分用白线画出了死者尸体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