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床正对面的一张长长桌子上,桌子一侧放着几本书籍与一瓶鲜花,这鲜花叶子有点枯萎,底部的水是清澈的,是这两天换的一次水,他的东西收拾得摆放整齐。能看的出是郑老人的东西,他应该属于那种热爱生活的人,为人慢热。

可那样温顺的老人,怎么会在一念之间选择对朝夕相处的室友下杀手?

反之死者王老人,桌子另一端放了一个外表掉了些油漆的水杯,就什么都没有,关于他的东西很少,取向有点偏极简主义,性格偏直白。

郑云舒观察到王老人床下貌似积攒了一些纸箱和塑料瓶,能看的出王老人平时生活是挺拮据的。

小声地嘀咕,“奇怪,这两人生活习性不一样,为什么王老爷爷说郑老爷爷偷他东西?”

仅仅是因为郑老人的儿子是小偷的缘故吗?死者会带着这种偏见去看待郑老人。

郑云舒的思绪越来越凌乱了,两位老人性格一个天,一个地,怎么会过得和冤家一样,为什么不换室友?性格慢热的人,比直白的人更要有耐心几倍,是怎么会突然动怒要杀人?又怎么会晕过去?

她把这些疑难都记在手机里的备忘录里,想着回去好好理清下思路。

瞅着时间快到了,自己差不多将整个屋子都彻头彻尾地看清了,没有哪一处地方是忘了看。

准备转过身子出去时,看见杨清明站在卫生间的门口,沉静地盯着里面,像是陷入了沉思中。

双眉紧紧拧在一块,一手托着下巴,食指时不时地轻敲镜托,另一手抱着胳膊。

郑云舒走过来杨清明的身边,他还是无动于衷,可见卫生间里的什么现象引起了专注思考。她顺着目光望去,卫生间里没什么异样,马桶旁边的垃圾桶往墙面歪了点,还没到要倒下的地步,洗水池上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鼻翼突兀嗅到卫生间的味道很浓烈,很浓的空气清新剂味,她探出头进来望了一圈,这里没有找到空气清新剂或香薰。

杨清明到底是在看什么?不管怎么样,郑云舒还是将这卫生间内部都拍了下来。

门外的警察同志见时间已到,“杨教授,时间已经到了,我们要封锁这房间,下午法医会过来勘察。”

杨清明收回了目光,“好,谢谢。”

出了公寓楼,院长想留他们一行人吃饭,他们一上午赶来这里,谁也没想到,会出了命案事,连为老人们表演都没表演上,还要去看看命案现场。

现在都已经中午了,老人们都已经去食堂安顿了,公寓楼暂时不让进去,只得去另一栋有十几个正接受治疗的老人的楼挤一挤。

“不了,我还有事需要回去处理,等改天我再带他们正式上门来拜访,你还有很多事要等着处理,我们就不用再叨唠你了。”

院长面对敬老院出了这么大事,后续要安抚其余的老人和护工惊吓的心理,给死者的家属打去电话,虽他孩子还在服刑中,但也要通知,还有上面领导也会过来关心下,一想起这些就唉声叹气着。

“你不用太担心,不出几日,真相会公布的,凶手也会早日落网。”杨清明安慰道。

“但愿吧。”

杨清明他们与院长告别后,回到市区,解散之前,杨清明让大家回去思考一晚上,明天会去警局那里开个会,开题报告还是要写的。

郑云舒回家的一路上,买了这几天要做的饭菜,其余时间都在回忆上午的案子。

下午的阳光明媚,未来得及到达家楼下,一眼看到一大一小的身影。

她感到诧愕,周越领着婷婷在前面的石桌上开开心心地玩着。

今天不是周四吗?婷婷怎么会在这里?周越怎么也在这里?

“婷婷——”

婷婷正在与周越一起玩玩具车,身后人的轻声呼喊,引得婷婷扭头过去看。

姐姐来了,她立马扔下手里的玩具,往郑云舒的方向奔过去,紧抱大腿。

周越也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她们两人。

郑云舒摸摸婷婷的小脑袋,“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是你在上写吗?还有哥哥是你找来的吗?”

婷婷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疯狂地摇摇头。“姐姐,我想你了。”

就算想自己也不能当做逃学的理由,郑云舒想要好好给婷婷讲道理,看着小脸蛋委屈巴巴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教训她。

郑云舒蹲下来,“你爸爸和你的班任那边怎么说?他们知道你来找我了吗?”

郑云舒没听到婷婷解释的话,周越先走了过来,“婷婷的班任知道,她爸爸也知道,因为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周越垂下眼皮,望了婷婷一眼,转盯郑云舒大惑不解的目光,“以前带婷婷去游乐园玩的时候,我已经给过了她我的号码,说要是想玩的话,姐姐没有时间的话,就可以找我。今天上午,她班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接不到电话,婷婷今日有点小感冒,而且在园里爱哭,所以让我过来接一下带到你家里,结果你家里没人。”

郑云舒表情有些忧虑,摸婷婷的脑门,是有点烧,怎么回事?难道汪叔叔不知道情吗?“婷婷,你为什么不告诉班任说找爸爸,要找哥哥呢?你在爸爸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婷婷一句话不说,只想伸出手抱着姐姐,贪恋隔了几天的温暖。

郑云舒现下宠着婷婷,以后再详细问原因,抱起婷婷来。

“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她微微点头,“要不,你到我家里坐坐,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不知方便不?”

“好。”周越说完,看她手里拿了很多菜,“我帮你拿菜,你来抱她。”

周越接过郑云舒的菜,她这次没有拒绝,“谢谢。”

回到家里,郑云舒早早地给婷婷喂了感冒药,顺便探探体温,很快,婷婷睡着了。

郑云舒这会儿给还坐在客厅里的周越倒了杯热水。

周越笑着说,“谢谢。”

“你工作这么忙,怎么有时间领着婷婷?”

“过两天,要去外地调查案子,所以给放了两天假,说来真巧,今天上午我收拾完行李,婷婷班任刚好给我打电话了。”

郑云舒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我今天跟导师去了一趟敬老院,那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说到命案,周越眼里变得敏感了些,双眉微蹙,两手交叉握紧。

“公寓一间屋子里一位老人胸下被插了水果刀死在了**,疑似嫌疑人是死者的室友另一位老人,案发时,他已经晕倒过去。目前两位老人都送去医院,案发现场里没什么异样,就是很多人说他们三番五次有吵架摔东西的情况。死者曾说丢过东西,是室友偷的,据说没有证据确凿。”

郑云舒将情况都告诉了周越,说这些,也想知道一些事情。

“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晕倒老人是凶手的话,是犯了故意杀人罪,那要做多少年的牢?”

“他是不是年满七十五周岁以上。”

今天见到的老爷爷老太太,基本行动非常缓慢,很少有黑发的人,郑云舒无法确定,犹豫地说:“他们都需要护工照顾,很少见到行动迅速的人,应该是七十五以上吧。”

“如果没有达到七十五周岁以上,是要坐十年以上到无期徒刑的刑罚。达到了,可能会从轻处罚,敬老院也承担没有尽到安全措施的赔偿过错处罚。不过……”周越貌似想到了什么,“水果刀是怎么出现的?按理说每家敬老院不允许出现利器,就连绳子都不行。”

周越的提问,让郑云舒瞬时呆愣,那时候谁都忘了问这水果刀的问题。

“我们都忘了问。”郑云舒凝视周越的眼睛,有几分懊悔,要是当时早点问周越就好了,这样就不会错过重要的信息,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问问敬老院负责人。杨清明也说了明天去警局开会,到那时,就问问警察吧。

“你们忘了问是很正常的,这些东西不允许出现,本应是敬老院负责人负责,我不知道那些护工是否接受了培训?若是接受了,怎么会让刀具出现在老人的房间里。当时就两他们两位老人,再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最先发现他们的是很年轻的护工,他第一时间就报警,后找院长,找其他护工,现在警方那边对死者什么时候死亡的报告没出来。”

周越叹了气,“一切要等警方出示结果,你怎么去了案发现场?”

“是导师让我们去的,说对警方协助破案有很大的帮助。”说到杨清明,郑云舒想起他站在卫生间久久不动,“对了。”

掏出手机,翻出卫生间的照片,给周越看,“你看一下,这卫生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导师站在卫生间一直盯着里面,不知道有哪里让他感到不对劲,还有卫生间里的空气清新剂比整个屋子更要浓烈些。”

周越接过郑云舒的手机查看照片,发现有几处不太对劲,把照片放大,他指着垃圾桶,“这东西摆放很奇怪,里面都没有任何纸,像是有人提前打扫过的,而且很匆忙。你刚刚说了是双人房间对吗?为什么洗手池那边一个黑色毛巾挂着,下面还积一滩水,另一个白毛巾倒还正常。”

郑云舒猛然想到,郑老人取向偏花色之类,怎么会喜欢这个深色的毛巾,喜欢也是浅色的毛巾啊,白色的毛巾绝对是死者的。

如果这样的话,说明凶手不一定是郑老人。

“还有啊,这拖把尾部只浸了水,还没有全部浸湿,说明了凶手正要处理什么被打断了。”

拖把,都是护工干的活,老人行动都那样,怎么可能拿的起拖把呢?

杨清明看的角度和周越是一样的,整个屋子里没什么异样,在卫生间能找到了几处,以此来证明郑老人不是凶手。

护工,是哪一位护工最有嫌疑呢?郑云舒沉浸在苦思冥想里,从而忽略了有一道柔和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

周越默默地看着郑云舒时而忧愁,时而正常,不断地玩弄自己的手指。她那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藏着无限星光,他逐渐忘了是什么时候起,开始渐渐心动,被吸引着。

周越此生第一次喜欢上了这坚韧的女生,从没一以前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

眼下,他不能对郑云舒坦言说喜欢,陶诗涵的事足以让自己愧疚很久很久。而眼前喜欢的人,只当做自己是朋友,生怕突如其来的轻易告白会让郑云舒退缩。

做朋友也很好,时间很长。

郑云舒将脑海里的疑问都理清了差不多,抬眸的那一瞬间,触及到周越的眼睛,一抹淡淡的温柔从他唇角微微绽放。

郑云舒也对周越回笑,可心里好像略微地闪过仿佛触电般的感觉,随后有了紧张,她自己有点迷茫,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心理。

屏息凝神了一下,重新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频率,“再过一个半小时到晚饭了,你想吃什么?算是答谢你帮我解答了心里的疑问。”

“臊子面,第一次在你家里吃着挺好吃。”

“好,没问题,一会你先在这里看电视,我去给汪叔叔打个电话,我问下婷婷发生了什么事情?”郑云舒站起来,指着桌子上的水杯,“没水了,就喊下我。”

“好,谢谢。”

郑云舒独自来到自己的房间,给汪叔叔打去了电话,拨号码拨了很久,汪叔叔才接了自己的电话。

她询问道婷婷在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汪叔叔说没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是自己的儿子和婷婷闹了点矛盾,汪叔叔的妈妈教训了下婷婷。

果然,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郑云舒说婷婷在自己的家里,让多住几天,叫汪叔叔不用担心,汪叔叔连忙说声好,随后挂断了电话。

汪叔叔的妈妈本身属于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自己妈妈在世的时候,被婆家看不起,生了婷婷,更看不起。还说接着生,再生一个儿子,如今汪叔叔的家人多半会不分青红皂白站在他儿子那边,寄人篱下的滋味还是让婷婷经受了。

要不还是不要送婷婷回去了,她那么小,真的舍不得送回去受人白眼,妈妈不在了,自己的力量那么微薄,现在是关键时期,还没有足够的时间与精力去陪伴婷婷。

她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台的花盆发呆地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