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寂静。
原本还在四处打着手电查看寻找的队伍忽然齐刷刷回过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也许不是姜北的呢。”
“对啊对啊。”
“肯定不是她的。”
像是忽然找到了一个出口，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附和着。
可这些附和背后却是谁都无法承受的沉甸甸的死亡气息。
方志攥了攥掌心，眼眶都红了。
陆厉川下颌紧绷着，整个人隐藏在黑暗中，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可离他最近的陈寒却感觉到他整个人都被寒气凝固了一样。
停顿片刻，他嗓音低沉道，“方志，起来。”
“我他妈让你起来。”
“人都没找到呢哭什么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个道理我教过你。”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听起来好像很平静。
可谁都感觉到平静底下蕴藏的压力。
像一座五指山，沉甸甸的压了下来。
方志不听他的，继续顺着那串血迹埋头摸索。
手电微弱的光打在地上，他亦步亦趋，陆厉川在黑暗里站了好一会儿才长腿阔步走了出来。
一出来，他就去拽方志的领子。
可还没来得及，就看到方志整个人猛地一顿，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咬着牙继续说，“这个衣服是我们的训练服。”
迷彩的布料被刮掉一片踩在树叶底下，混合着干涸的血色，刺的人眼睛生疼。
哪怕是在黑夜，也足以清楚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陆厉川一把夺过那片迷彩服，紧盯着它看了几秒，凌厉的眉眼忽然扫了周围一圈，沉声道，“继续找！”
“没找到人之前谁他妈都别给我乱想！”
所有人都觉得姜北凶多吉少。
可谁都不愿意放弃。
继续找。
继续搜。
又是一轮一轮的重复和摸索。
先前发现血迹的地方线索断了。
除了那几滴干涸的血液的迷彩服碎片，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甚至连一个脚印，一个背包，或者急救箱里的药物说明都没找到。
时间越来越久，心也越来越沉。
两个小时候，刚参加完一场紧急搜救的救援队从山下急匆匆赶了过来。
救援队的同事气都没喘匀，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搜救。
救援队来了以后，陆厉川安排方志把其他人都带了回去。
他说我跟着就行。
“可是我——”
“回去休息，这是命令！”
方志死活不走。
“我要跟你一起找姜北。我答应过秦局会照顾好你们两。”
“我不能食言。”
他的神色在黑夜中格外执拗。
陈寒也想留下来。
他记得刚放完自己父母纪录片那个下午，给姜北送药离开的时候，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感冒药，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难过，你身边还有很多朋友。”
“我跟你一样，父母双亡，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也许她看见了他背过所有人偷偷抹眼泪的动作。
也许没有。
可就那淡淡的两句话，已经抵得过千言万语。
陈寒觉得她是个好人。
可训练队的其他人累了一整夜，不能再熬下去了。
精神不支，在山里尤其容易出现意外。
一个姜北没找到，如果其他人再出事儿，没有谁承担的了这个后果。
一番激烈的争执后，陆厉川最终还是留下方志，让陈寒带队回去。
“如果有需要我会再打电话叫你们。”
“回去好好休息。”
说完，陆厉川和方志转身跟上救援队，很快消失在漆黑的树林里。
这一夜异常难熬。
从树林到悬崖，从悬崖到断桥边上，再到他们野训都没去过的荒野山区，一群人几乎磨破脚底也没再有任何发现。
一丁点都没有。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焦躁到了极点。
可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了。
更深层次的地方还需要搜救队一点一点深入搜索。
陆厉川熬得眼睛猩红。
方志身上也受了伤。
是进一个悬崖底下不小心掉下去摔到的。
一只胳膊脱臼，小腿出血，被陆厉川和救援队长一人一只胳膊从崖底捞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所有人都很沉默。
培训中心的气氛也很压抑。
一连好几天，救援队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熬到第五天的时候，方志终于忍不住了。
他满脸疲惫的埋头坐在地上，眼眶通红，整个人瓮声瓮气的，好像擦了把眼睛。
“川哥，通知家属吧。”
他旁边坐着陆厉川。
他眯着眼睛看了眼阴沉的天，半天没说话。手里的烟却一只接着一只抽。
直到脚底下堆满狠狠碾灭的烟头，他才点点头，嗓音沙哑道，“去吧。”
方志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出去。
可刚走两步，就像看见鬼了似的顿在原地。
“姜北！”
“姜北你回来了？？？”
没等方志说话，从操场路过的一个女生忽然尖叫着狂奔过来。
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陆厉川猛一抬头，就在几米外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神色疲惫的皱了皱眉，快步朝他这边走来。
整个人完好无缺。
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什么缘故，听到那声惊喜的尖叫后，她转身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有擦肩而过的趋势。
方志整个人都被炸晕了。
仿佛一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了他。
巨大的喜悦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语无伦次，一个大男生满嗓子都是哭腔。
“你竟然回来了……姜北你竟然回来了！！！”
“我差点就去给秦局打电话了你知道吗？你这些天去哪儿了啊到底？”
看着他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姜北心里既感动又无奈。
她象征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强撑着扯了扯嘴角，笑，“别哭别哭啊，一个大男生有什么好哭的。”
“我好好活着呢。”
“行了行了你先放开我，让我回宿舍洗洗再说。”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
像是累到极致，她的眉头一直紧蹙着，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可陆厉川没看到。
他整个人都被愤怒席卷了。
尤其是看到她完好无损甚至有点散漫和漫不经心的回来，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唯独忽略了他之后。
脑子里的愤怒燃烧到了极点。
他一字一顿道，“你他妈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