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羽晗不想去,她现在谁都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待在客房里。缪霑赟没法儿,转了话题:“JAY今天一如既往毒舌难搞?”

钱羽晗转了转眼睛,黄晨佳今天难搞毒舌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如既往,她试探:“缪总看来很清楚她的脾性。”缪霑赟看着开了的电梯门,手往前带示意她先,没什么所谓的回:“毕竟认识多年,她对你们什么台词我都猜的八九不离十。”

钱羽晗站在夕阳铺了一地的写字楼门口,觉得自己确实该吃晚饭了。

听她说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缪霑赟带她去了一家沪菜餐厅,特意点了一份粥还有生煎包。钱羽晗就坐在座位上悠然看着半开放式的冷菜和点心厨房里的厨师精心巧手的揉搓,心生放松,夹了一个生煎包。

包身裹着薄薄一层皮,包面够松软,包底也煎得刚好够金黄香口,但丝毫不会硬,包内牛肉很多和肉汁丰盈,一口咬下去,终于在今天晚上第一次跟缪霑赟笑着说:“好吃!”随后好吃的就更多了,豆浆胜瓜、腌笃鲜烧卖、荠菜炒年糕……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就着这一桌好饭,钱羽晗也开始把今天的事情细细的给缪霑赟讲。他就听着,间或喝杯茶,顺手把糖醋小排往她面前推了推,方便她夹,她爱吃这个。等她全部说完才问:“你说了是想倾诉还是想听我的意见?”

钱羽晗也说不清楚,她之所以来,是因为缪霑赟跟黄晨佳的关系,按照她的脾气,即使来了,也会有所保留。一是涉及迩晗的商业规划,二是缪霑赟跟黄晨佳关系特殊。但她刚刚没有,有什么说什么,连她觉得丢人的失败结尾都没掩饰,和着桌上的排骨,说的津津有味。

她认了:“本来是想倾诉,但现在想听缪总高见。”

缪霑赟听着她的恭维,并不乐意:“我从不免费给商业伙伴指导。”

他不至于跟她收钱,那敏感词就无关免费。于是钱羽晗顺从改口:“阿缪,说说看,请你喝奶茶。”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嘴角带了些笑。

缪霑赟第一次听她这么叫,心里少有的感到发紧。他有点想嘲笑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称呼不过,随手拿起茶喝。过程太缓慢,磨得钱羽晗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是因为突然拉近的称呼让她也害羞了,还是真等急了,脸一点点变红。正准备开玩笑打岔,却听他问道:“再叫两声,这个合约我帮你想办法,保成。”

她被突然的要求问到懵了一瞬,等反应过来一下子彻底红了脸:“你说不说?”缪霑赟看她不好意思了,调侃地笑她,跟往常不一样。然后开口说了句什么,不逗她了。

钱羽晗看着他刚刚发笑时候亮起的眼睛,里面盛着今晚的夜色与月光还有餐厅里的暖光,流光溢彩。更重要的是,他刚刚笑的时候还露出了虎牙。

这个男人有虎牙。不笑的时候不明显,如果真的高兴了就会露出来,配上招人的桃花眼,就让她迷了心窍,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脑子里只有一句俗气的话:哦,这该死的魅力。

于是她嘴巴也张张合合,不受她控制往外抛字:“你再笑一个,我叫你两声。”

缪霑赟听清她的话,是真乐了。笑的眼睛眯起,牙不见眼。这回明白了钱羽晗的弱点,精准打击,眼神里是水也有光,波光粼粼,真真在发亮,比她特意为了提亮画的卧蚕生动的多,不用多加思索地回:“不用喊,你同意来跟我吃晚餐这事就值得我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钱羽晗偏开眼,顿了顿出声:“别贫了,说吧,缪老师。”

他慢慢止了笑,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做生意和做生意之间听着是一回事,做起来才知道不是。所以专业的建议我谈不上,但我还是能说一下范围内普适性较高的感受。”钱羽晗点点头,他继续:“创业者一开始确实要看天空找未来,但不能一直只顾着看天,也得踩地,而且要踩实。让别人知道你是稳的,任何买卖才有的谈。了解的人必然不多费口舌,不了解的人,你就要给她点破。这不是白费功夫和时间,也不是低头,只是创业者看天,投资者看你踩的地罢了。”

黄晨佳听了她说的货期,供应链,品牌定位……一大堆迩晗的优势和信心,唯独不知道,迩晗为什么要做这个。是跟其他的品牌一样,只是蹭黄晨佳的热度?或是趁着“女姓崛起”风大捞一笔?

以上二者她看不上。

钱羽晗往前探了探,拿了足够的诚意,信心和能力来,展现了一个足够完美的商业规划合作项目。

她还不松口。原因不过,她觉得还是不够。女性品牌做的除了品牌还有自己的信仰。迩晗从始至终在新品牌的打造上展现的都是一条企业规划的商业合作路线,这不是予她真正繁殖的土壤。

不可否认的是品牌要生存,光有了,足够有经验的园丁也在,但土如果不行,这花养不活。黄晨佳不可能让自己的心血在明知道养不活的土里尝试,结果是注定的。所以钱羽晗要做的除了告诉黄晨佳迩晗能做,会做好之外,更重要的是回答她,凭什么是你迩晗来做?

钱羽晗看着半开放的厨房里厨师一次次重复揉面,精心摆盘了很久,终于消化了缪霑赟刚刚的一席话,举起茶杯认认真真跟他碰杯:“阿缪,谢谢你。”

缪霑赟看着她重新活泛起来的眼眸,还有吃完饭渐渐回暖的脸色,放松的随她举杯。等茶从喉头慢慢滑过又漫不经心随口说道:“所以,跟我吃饭很划得来是吧?”钱羽晗不应,抬头看他,他继续:“以后常吃。”

钱羽晗不回他,接起刚刚就响起的电话,是江枝。

“羽晗,你回酒店了吗?”她的声音罕见的着急。

钱羽晗不知缘由:“没有,怎么了?”

齐先宇,珍妮和江枝晚上没跟他们一起来吃饭,两个女生一起抓着机会去商场里大肆挥霍,好一顿消费和大餐终于把下午的失败低沉疏解了些。回酒店的路上因为疏忽坐过了地铁站,两个人吃多了就决定散步回去当消食。

结果跟着地图走,走到了一条没那么亮的胡同里,两个人正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就被呼啸而过的飞车党劫了包。珍妮跟他们拉扯,被机车拉着在路上拖拽了十多米,整条腿擦破了皮,看起来触目惊心,警察直接让她们先打120。

钱羽晗刚静下来的心再次紧绷,皱了眉问:“那你们现在到医院了吗?珍妮怎么样?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江枝叹了口气回:“珍妮没事了,刚到医院,现在正在准备打针和包扎。好,我稍后发给你。”

饭吃不了了,缪霑赟反应很快,买单、找车、输入导航,理所当然的带着钱羽晗走。她坐在缪霑赟的车上拿手顶着太阳穴,双眉紧蹙,整个人的情绪算不上好。缪霑赟把刚刚上车前买的水递给她:“喝点儿,放松。没事,意外而已,谁都想不到,一会儿我陪你上去,更熟悉一点方便。”

她点了头把水接过,没打开也不说话。闭了五分钟眼睛,把那阵烦躁忍过去,才睁开眼看着窗外。路上灯火辉煌,照的她的脸也通明。缪霑赟知道她心情不好,不再多说。车厢里只有导航的声音回**,安静的压抑。

“缪总认识什么高人吗?或者哪个寺庙灵验,我看我最近需要去拜拜。”钱羽晗刚刚那五分钟没干别的,净想最近这些破事了,觉得去看大师的事情需要迅速提上日程,赌气似的跟缪霑赟搭话。

缪霑赟专注的看着路,听她的话笑了笑:“我一直以为钱总是坚定地唯物主义。”

钱羽晗不耐烦的拿手指敲腿,嘴上的话倒是有条理:“我最近的经历科学解释不了一个人怎么能突然一下这么点儿背。”

她说话的同时车到了医院,缪霑赟打了转向进地下停车场,随着外面路灯的消失,车里感应灯渐渐亮起,冷冷印在他侧脸。但他看过来的眼神却炙热,一字一句:“不过幸运的是,在遇到我之后都幸运的化险为夷。我看不必强求神灵,愿意帮你的不用你求。”

自从刚刚吃饭她不小心被美色迷昏了头,缪霑赟说的话更直接了。她下车关车门,把车里的期待和悸动关好,快步往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