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追的CP亲口辟谣的心碎夜晚的缪霑瑶,终于安定了几天,认认真真找起工作来。她不愿意到缪氏里来找活干,缪霑赟也就不强迫,只要她真的在找活干就行。

他最近确实是挺忙,缪氏在直播上吃到了红利,既能宣传品牌又能做利润的小食礼盒,因此准备找一条更好的生产线,大规模量产,并同步开启线上销售;还要陆续开始安排年底各家年会,菜式和桌位制定;还有日常工作……每天除了公司大厦就是秦淮楼见客户、试菜。等有时间给王晋怡赔罪,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还是王晋怡在临走前几天给他发的微信说过两天要走了,方不方便一起吃顿饭。缪霑赟本来因为没时间,还有这段时间她不时的问候心里有了数想直接拒绝的。但想到缪霑瑶上次的失礼,还是答应了。

这时间排了又排,挤了又挤终于在王晋怡起飞的当晚硬是有了这顿饭。这一次,缪总聪明了,单刀赴会。王晋怡则更是诚意满满,即使是一个人拖着行李来的,也一直落落大方不在意的跟他聊,并不因为自己的时间被压缩或是他的怠慢而气恼。

缪霑赟抱着送行和赔罪的心态,认认真真聊了起来,到真的聊到尽兴。天南海北的聊,最后离不开自己的老本行,王晋怡在他又一次细致布菜之后打趣:“感觉你是一个很强势的老板。”

缪霑赟听到这个评价笑了笑,引着她往下聊:“嗯?”

“你对这里的一切都很了解,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板,但无论我们聊到什么你都能说一些自己的看法,从不封闭。你自信,而且行动力强。”

说是强势,但一席话把他分析了个透彻,还夸了一顿。缪霑赟觉得有趣:“你什么时候观察到的这些?”

王晋怡低头夹菜,并不在意:“职业病罢了,会克制,但对感兴趣的人总是没办法的。”话聊到这里,缪霑赟作为一个男性的警报就拉响了。他打太极,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口:“你们搞心理的总要对各种事物保持兴趣吧,才能更敏感的看到我们这些人接收不到的信号。”

话题被岔开,王晋怡也不为难,换了话题。但成年人的拒绝一般都是这样,不用想了,我不过世间万物,你对我感兴趣也是职业使然,到此为止。成年人真无趣啊,钱羽晗就不陪着成年人维持总有的理智,该耍赖的时候毫不含糊,永远像处在青春叛逆期。

缪霑赟喝了口水,又乱想了。又硬生生把自己拉回来专注这餐和客人,王晋怡正在说最近来学校里做讲座后接到了一部分心理咨询,大部分都是校园暴力和被渣男伤害,一个两个弱小无助,但她只待这么几天,能帮到的同学总归是少数,她觉得可惜。

“这些同学当中已经形成了应激反应,更有甚者还会有强迫行为。但没人理解他们,他们也就这么熬着,别人都说你要想开点,没大事。其实他们的状态已经很危险了。”

“应激反应?强迫行为?”缪霑赟对这两个词留了意。

“对,好比生理上的发抖或是不自觉的抵触,强迫行为就更多了,比如就爱洗手,有的都洗蜕皮了。但不这么做又不放心,觉得脏。”

他皱了眉,想到了钱羽晗对男性的抵触还有初遇在电梯里她默不出声的发抖,明明就是在电梯里,无论是等下一个人进来或是按报警按钮,她不愿意其实很容易被解救,按照她的聪明不会想不到,但她一直在抖。还有睡觉的时候反反复复把枕头边对着床边摆放,然后才能放心的躺下……由此种种,难免多想。

缪霑赟踌躇了一阵,还是开口问道:“如果是,比较害怕跟男性往来,睡觉的时候又一定把枕头对着床沿,严丝缝合呢?这算不算强迫行为?”

王晋怡本来在夹鱼吃,听了这话正儿八经的看了过来,看他神色认真,遂回:“你代朋友咨询?”

缪霑赟眼神瞟了瞟侧上方,又定住:“嗯,很重要的朋友。”眼神里的真诚和关切骗不了人,想了想回复:“心理学上造成同一种强迫行为的原因有很多,我单凭你说的几句话也无法断言。只能说存在几种可能:幼时家庭情况中亲密关系的缺位导致安全感缺失或是以前亲密关系中出现过背叛行为。或是最糟的,曾经经历过性侵。”

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缪霑赟说的,自然不能忽视他听到的一瞬间皱起的眉。这样的推断在今天的饭局上确实有些沉重,饭桌安静了下来。往常缪霑赟会再次活跃气氛,但今天他一动没动。

他被王晋怡的这些话砸的脑子发懵。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她在亲密关系中彻底失去了信心。也因为此,在那个一起喝酒的晚上,隐隐约约向他示弱。他想起钱羽晗自己摩挲着杯子,垂着头盯着杯子没有抬头,问他:“如果我以前很不堪呢?”

他当时只觉得她不自信,现在想来,是摧毁和废墟。

别人或许是妄自菲薄,但钱羽晗却是无法重建的难过,所以从来抬头挺胸的钱总,那天连头都不抬,只能埋首。没忍住把自己的残缺给他看了一点,但只是看了看,又合上,再也不肯露出了。

缪霑赟觉得烦,抬手看了下表,要送王晋怡去机场,他需要一个人理一理。王晋怡不拒绝,只说如果需要帮忙就来找她。然后跟着他下楼,往停车的地方去,淮南楼门口最近在修路,限行。只能把车停到前面路口的拐弯处,两个人刚刚营造出的轻松氛围已经不复存在了,主要是缪霑赟一直沉默,不配合。

江枝给钱羽晗打电话的时候,淮南楼里跟客户聊苏苏个人设计款在潮牌经营综艺节目里得到一个机会的饭桌上,三天一共睡了十个小时,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准备创业新秀发言稿的钱羽晗,举着手机停了一停还没来得及接,电话就被自动挂断了。

江枝直接换成手机号码拨过来,看来是急事。

“钱总,李婉那批联名货号审批错了,现在对方要求重走审批程序。”他们明晚八点要开这批货的预售,这一个审批程序走过去干到猴年马月。不卖又不可能,这一个款宣传和拍摄了这么多天,多少加购数据都在后台。她脑子里一遍遍在过这些想法,揉着眉心平复了十分钟,才算把火气压下去,抓紧时间赶回公司。

时间不早了,这段时间钱羽晗事情多,时间灵活。用司机不方便,都是珍妮帮她开车。刚刚接到电话的时候,江枝就说珍妮在来的路上了,需要她从路口走出来。

这段路需要动下面的电缆,所以有点路连灯都没亮。钱羽晗看到迎面向她并排走来的三个男人,心下止不住的发怵。他们高谈阔论,言行里看得出喝了不少。她强装镇定,从他们身边面无表情的走过,但还未彻底对上,腿肚子就已经发软了。

对面三个男人大概是看她孤身一人,不怀好意的吹起了口哨。钱羽晗不寒而栗,自保一般用凶狠的眼神回视。那三个人有贼心没贼胆,看她很凶就自己走自己的路去了。她还没来得及放松,地上的碎砖块把她绊了个趔趄,整个人朝侧边歪下去。

一时狼狈,钱羽晗扶着旁边临时围墙勉强靠住,没有摔倒,但惊吓一点没少。她不想走了,只想靠着这个墙待一会儿,可路太黑她又害怕,进退两难。她的脏话被身后传来的滑轮滚动声淹没。大概是从淮南楼出来赶行程的客人,她头都没回。

可本来步履匆匆的来人,走到她身边却停了下来。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她也不害怕来人居心,所以不想反抗不想关注了。

“钱羽晗?”缪霑赟的声音时隔一个月,又叫了她的名字。钱羽晗抬头看他,这个穿着齐整西装,面部隐在夜色里的男人。远处的灯光又融进他的眼睛,吸着她也望进去,浸着一汪温泉,舒服的更委屈。

缪霑赟跟她对视了一下又开始打量她穿着高跟鞋的脚,刚刚那一下应该是崴了。她还在看着她,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像在看宝贝。饶是他前段时间再生气也没忍住伸手捞过她,问:“没事吧?走路怎么不小心?珍妮没……”

他话只说了一半,生生闭了嘴。第一,钱羽晗扑进了他的怀里。第二,她像是上一次在电梯里一样,在抖。第三,她哭了。手拽着他整洁的衬衫后摆,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