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霑赟的早餐在第二天准时送到，他本人亲自送的。当然，理由光明正大：送缪霑瑶来参加面试。谁也没想到，缪霑瑶认认真真挑了一个星期的工作，最后变成迩晗的小助理。
苏苏最近在新组建团队，钱羽晗本意是要直接抽调一批互相熟悉有经验的人来带。苏苏想来想去说自己想从无到有彻底建一支自己的队伍，钱羽晗没意见。只挑了几个人跟她一起去选，就去忙自己的事情，没有过问了。
结果一大早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看到坐在助理工位上的缪霑赟说他来面试，她以为樊东梵背着她把缪霑赟聘请成新任COO，瞪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缪氏怎么办？”
缪霑赟笑：“瑶瑶来面试，我送她。不过，怎么，在迩晗工作还有出卖公司机密的威胁？”
钱羽晗白眼一翻，不想理他的嘴贫，又觉得自己未免想太多，边推门边丢下一句东梵办公室在隔壁就进了办公室。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待客区茶几上放着包装好的早餐。她打开一看，是生煎和肉粥，底下还有几份小菜，是日常的保温饭盒，没有署名。但她认得出来，上次他给她送来的粥也是这个饭盒。
钱羽晗叹了口气，刚准备推门出去，就接到了苏苏的电话，她第一次做这种面试，希望钱羽晗能来帮帮她。她便反身回去拿了前两天珍妮递过来的人员档案，当时太忙没来得及看，现在拿着要去应急。又把桌子上的早餐提在手上，推开门往外走。
缪霑赟已经不在刚刚的工位上了，钱羽晗扫了一眼，就往面试会议室去。面试刚开始不久，她推门的动静在寂静的面试场合里总是有点突兀，她一抬头就与眉眼弯弯跟她招手的缪霑瑶四目相对。
这个女孩子对她的热情从来不分时间地点和场合，钱羽晗点点头，迈步继续往里进，走到原本给她留的位置坐下。
HR继续刚刚停到一半的问题：“我们这个行业的兴致您也是了解的，所以如果要在事业和工作中做一个选择，您这边的选择是？”
往常这个问题的答案基本是确定的，大概率的人会为了得到这个工作机会说出事业这个选项。但缪霑瑶却真的想了一瞬间，然后问：“为什么这两个会放到一起提问呢？”
HR本来在看简历，现在也抬头看这个真的一脸疑惑的女孩子，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就听她继续：“生活和工作的平衡本来就很难了，但如果是靠规避一个而做选择，那我可能做不到。”
钱羽晗也没想过她这么回答，听完她这个问题也终于抬了头，她前面的问题回答的都很好，想必就算是温室里的花也被家里提点过。不过这种花就算是家里可以修剪过，怎么也要带点刺。钱羽晗没有为难，换了别的问题，对于工作和生活的选择问题，她已经全身坚定地告诉他们答案了。
面试临近尾声，到了例行的：“所以您这边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们吗？”询问环节。往常这是一个发挥的好就可以成为亮点的环节，根据用人单位用人要求和个人发展规划的相互了解以达到更好的用人效果，缪霑瑶前面问的一个问题可以看得出其实缪霑赟应该也有交代。
然后她问：“不好意思钱总，我还有一个问题。”
钱羽晗点头，示意她问。
“刚刚关于生活和工作的选择问题，你们会问男生吗？”
刚刚那个在职场里被很多人视为灰色地带和尴尬默契的问题，对这个小姑娘应该是产生了很大的触动。导致即使她感受到刚刚她的态度强硬让这次面试的后半程并没有前面那么热络，但还是要问。
钱羽晗放下手里的笔，往前倾了倾身子，让正准备回答的HR噤声，双手交叠托住下巴，开口：“霑瑶，刚刚这个问题只是在照例询问如果在工作极端情况要求下，你的选择会是什么。电商这一行的压力或者女性在职场里的地位现在确实很尴尬，我们对你刚刚这个敏感的问题感到不舒服而抱歉。你想得对，我们会很少问及男性这个问题，可是我们在其位谋其职，任何一个企业或者公司都希望自己的员工和项目创造更大的价值。”
缪霑瑶八风不动，“可是工作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呀。”
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钱羽晗后半程的面试脑子里都是这句话，环环绕绕，绕到面试结束，到对完款，到吃完午饭，到接到季娜的电话。
“我马上双十一了，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十个用，现在你让我去见你朋友？”钱羽晗觉得她妈疯了。季娜用“你王阿姨好不容易来一趟，一直就想见见你，你每回都有事，人家还以为你生气了！”的借口让她哑口无言。
电话那边还在继续：“你就去待一会儿，哪怕十五分钟，你再走。”一系列软磨硬泡，最后看钱羽晗油盐不进，生气了：“你去不去？不去拉倒！就我一个人去呗，反正我的朋友从没见过你，你也不让她们见，是我让你丢人了！唉……”季娜还在阴阳怪气，珍妮敲门示意楼下苏苏要开始第一次店铺定款会了。
钱羽晗把手机举回耳边：“行行行妈，知道了！去还不行？你们订地方，我明天晚上八点有会，尽量早点开始，把地址提前发给我。去开会了啊，挂了。”
季娜这次没有拖延，挂电话后三分钟就把地址发了过来——淮南楼。她又想到了缪霑赟，这个早晨露了一面只送来了早餐就闪人的男人。然后又绕回了缪霑瑶的那句：“工作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吗？”
她看了眼桌上早晨喝完粥洗好的保温盒，觉得这真是她这个堆满报表，合同，样衣的冷冰冰的办公室里唯一的生活气息了。她不知怎么的，拿起手机发微信给缪霑赟：保温盒什么时候来取。
她上电梯的时候点了发送，电梯里信号不好，消息一直在转圈圈。转的钱羽晗脑子好像清楚了点，又不那么清楚。她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冷漠，像包租婆。但又觉得缪霑赟总是自作多情，大概以为她在希望明天的早餐……
下个楼的功夫，她脑子想了八百个可能，信息还没发出去。她放弃了，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合高冷路线，电梯定住的那一瞬间，钱总决定不发了。她长按消息，发现没有取消发送。就在迟疑的一瞬，信号恢复，消息送达。
撤回不是她的风格，索性就不管了。会议室的人很多，都在等她来。钱羽晗收了手机把这个事情抛在脑后，开始工作。她只要开始忙款，就忘了时间和尴尬。这种遗忘持续了很久，最后十点半把人放了去吃晚餐之后，她也高兴的晃下楼去便利店买点垫肚子的零食。
钱羽晗一边走边想起刚刚发给缪霑赟的微信，点开对话框，他没回答保温盒的事情，只回：忙完下来。
下哪来？他怎么知道她在忙？他一直等着？钱羽晗这么想着，从楼梯下来，在昨晚相同的地方，看到了熟悉的车，还有再熟悉不过的人。
“你怎么来了？”钱羽晗敲了敲正坐在车里闭眼休息的缪霑赟的车窗，等他降下车窗问道，语气里除了疑惑，熟稔还有一点点惊喜，除了她谁都听的出来。
这一点惊喜让他等了一个小时有点焦躁的心情被抚平，然后把手搭在车窗上笑：“有的人好不容易想我了，借着保温盒的面子，我不得来一趟？”
钱羽晗无语：“我是提醒你拿保温盒，哪个字让你误会想你了？”
缪霑赟右手搭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东梵想我了，你说什么误会？”钱羽晗看着他笑的人畜无害的脸，想抽他。但想到要文明，决定为这一感天动地的社会主义思念兄弟情鼓掌。
缪霑赟收了笑，看她要出去的样子，说：“出去？”
“下来买点吃的。”钱羽晗拢了拢大衣，决定往便利店去。缪霑赟没让，让她上车。钱羽晗半小时以后要跟樊东梵开会，犹豫了半晌，最后是缪霑赟下车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推上车的。
问他去哪也不说，反正就这么推上车，信誓旦旦半小时一定回得来，回不来就让钱羽晗扣缪霑瑶绩效。话到了这份上，钱羽晗坐好也不问了，任他带着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宠物中心。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钱羽晗觉得她下定决心坐他的车就是上贼船，反正扣的不是他的绩效，就是委屈了还没有入职的缪霑瑶。缪霑赟带着她往里走，已经很晚了，他们推门进去的时候，宠物店的老板笑嘻嘻的招呼他们：“来啦？”
看来他打过招呼，就是在等他。缪霑赟点点头，说了句：“今天忙，辛苦你了。”老板摆摆手，进了里屋。
他们站在柜台前等了一会儿，老板抱着一个猫舱出来了，嘴上还在打趣：“你这猫性格可够臭的啊，洗了个澡给我刮花了手。”
缪霑赟今天晚上心情格外好，笑着解释：“随孩子他妈。”钱羽晗没顾得上理解这句话，她看清包里的猫的模样了，就是那只小豹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