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霑赟把人搂起来抱在怀里,他知道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把人带到车上,然后处理现场,打保险电话。或者是先去把自己刚刚停在路中央的车挪开,那是经过这一片停车场的要道,随时都可能给别人产生不便。
但所有的认知都被钱羽晗在哭压到了脑后。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抱着她。对时间要求再刻板,礼仪方面再周全的缪霑赟在这么混乱的时候终于明白了,有的人就是这样。
她在那里,你就在。饶是再讲时间原则,再不想给人添麻烦,她哭了,你就只想抱着她。
凶不得,恼不得,连眼泪都看不得。
钱羽晗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最后浑身都被抽尽了力气,彻底瘫在缪霑赟怀里。脑子嗡嗡地响,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小心翼翼地说:“我没地方可以去了。”
缪霑赟笑了,把她彻底架在身上抱起来,像抱小孩一样往车边去,“我们回家,喵在我来之前跟我说想你了。”
他把钱羽晗放进副驾驶,又启动车往旁边的空车位里先停下,然后打了保险的电话,通知了物业下车准备帮她处理残局。
钱羽晗靠在椅背上随意打量,视线转了转就看到放在置物盒里奶茶的包装。是她常喝的那家,加了她喜欢的芋圆,还是三分糖。
缪霑赟本来已经打开车门要下车了,但被她拽住了手腕。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了然给她解释:“刚刚来的路上买的,现在估计已经喝不了了,你想喝的话我们一会儿再去买。”
钱羽晗吸了吸鼻子,摇头:“没关系。”打开袋子,两个手捧着喝,是少有的柔软。缪霑赟没吭声,捏了捏她的耳垂,让她在车上待着,自己下车去跟物业的人解决事故。
她嘴里吸上来的奶茶已经有些冷了,加进去的芋圆黏黏腻腻混在一起,口感算不得好。但没关系,她坐在车里视线随着缪霑赟动,不知不觉就吸完了一整杯。终于才算定了神,等缪霑赟上了车,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
喵很久没见她了,看到她进门的一瞬间就从沙发上跃下来扑向她怀里。缪霑赟把刚刚临时带她去买的洗漱品摆到洗手间,又去了厨房给她温牛奶。
钱羽晗去洗手间看到并排放着的两个牙刷,挂在一起的毛巾,洗完脸出来温度刚好的热牛奶。她搂着正在给自己打地铺的缪霑赟的腰问:“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在**睡好不好?”
好,缪霑赟对钱羽晗好像没有说“不好”的能力,平时就是,今晚尤甚。他给她铺好床,留了一盏灯躺下。
看见躺在一旁的钱羽晗,想到晚上去了停车场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是他第一次见她那样哭。她以前也会哭,眼睛盛着眼泪,但尽量不让任何人发现她在掉眼泪。即使败露,擦了眼角依然转身可以上战场。
但今天不是,他抱着完全脱力的她,听着她哭出声来,像一只小兽在悲鸣。她从不哭出声,所以有些不熟练的呜咽。声音在他胸口钝钝地敲,她说自己不好,但她爱他。她何止不能再上战场,她是破碎了。
缪霑赟叹了口气,把缩成一团的人又搂进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没说他也就不问,“我给你讲故事吧。”他想让她放松,先睡一个好觉。
“你会永远爱我吗?”她抢先问道。
缪霑赟愣了一下,抬手把她翘起的头发抚平,“会。”
“你为什么犹豫?”她今晚的敏感是长了腿的怪物,牙尖嘴利,毫不心软。
他把钱羽晗的额头也扣在胸口,另一手轻抚着,“因为我怕回答的太快,你会觉得我不够慎重。”他低头与她对视,“天知道这个答案在我心里出现过一万次。”
他给她开了一盏夜灯,橘色的灯光铺满她躺的这一侧。她把那些都隔在身后,埋在他的怀里,一抬头就会看到在发光的他。
两个人离得距离太近,他的声音随着这个终于平静的晚上还有沉稳有力的心跳缓缓流进她的耳朵。她把头重新往他的胸口埋回去,然后开口讲今天发生的事。
她讲的很慢,但因为情绪终于冷静下来讲的很清楚。终于讲完,刚刚有了条理的人却不知道说什么了,卧室重归寂静。
缪霑赟的手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不知过了多久,轻轻地说:“晚上你说你是破碎的时候,我想做把你粘合的胶水。你说爱我的时候,我恨不得跟来处理事故的物业和保险宣传。”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今晚皱了一晚上的眉心,“你问我会不会永远爱你的时候,我只想给你一个家。”
钱羽晗的眼睛闭得很紧,像是等的时间太久,睡着了。他的吻又太重,把她眼尾最后的一滴泪挤压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钱羽晗已经回归了正常,一大早被开工的喜气召唤。在**压着刚从楼上健完身下来叫她起床的缪总给她发一个开工红包,缪霑赟不给。
“我在讨一个好彩头!”钱羽晗嘴硬,缪霑赟让她松开她也不松。
他看着睁着昨天哭肿了的眼睛振振有词的她,跟她商量:“你先松开。”
钱羽晗不听他的缓兵之计,紧了紧握着他手腕的手,刚想再下一剂猛药。就看刚刚她还压着手的人轻轻松松就挣开了她,甚至抬手扣着她的头只一转身,就全然变了模样。
她的头夹着缪霑赟的手与床垫接触的那一瞬间,虽然被护着没怎么受到震**,但是她整个人懵了。
缪霑赟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睛,笑了:“礼尚往来。”他亲完就起身去外面,走到一半又回头补充:“赶快洗漱,下楼吃饭。”
“我的开工红包!”钱羽晗被亲懵了,缓了很久才想到这个问题,对着缪霑赟的背影喊。但没有什么效果,这人头也不回闪了。
太晦气了,钱总觉得自己开年就损失了一个亿还有缪霑赟白占的便宜,刚醒来时候对于昨晚的不好意思跟打击后遗症一扫而光,她现在满心都是自己损失的这个开工红包。
这个红包让她心心念念,不能好好洗脸只随意抹了一把,甚至发尾沾湿了滴着水也不管;不能重燃对生活和工作的热情,下楼的脚步萎靡不振;不能好好走路,下楼梯看到喵准备扑过去抱它的时候撞到了旁边楼梯的扶手,吓得喵都愣了一下才跑来舔她的胳膊。
这一撞虽然没大事,但又疼又麻,钱羽晗倒吸一口凉气,把喵抱起来。缪霑赟不在客厅,这人太没劲了,钱羽晗委屈地只能跟喵告状,“喵,你管管你爸。她不给我发红包,还耍赖……”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了缪霑赟的脚步声。她添油加醋:“我想要的多吗?我只想要一个红包,一个红包都不给我,他是不是太抠了?嗯?这么抠怎么办,要不要不理他?要不……啊!”这回不是撞了,是钱羽晗被缪霑赟夹在了胳膊下带她往餐厅走。他力道很巧,虽然轻,但钱羽晗挣不开。
两个人一路闹到了餐厅,他才松开。去厨房给她拿出早晨刚蒸的海参,扫了一眼还在跟喵絮絮叨叨告状的人,“这么委屈?”
钱羽晗不看他,低头对喵说:“你爸有没有良心?今天早上的损失就是我这一年新的修炼。”
被骂没良心的缪总不在意地去咖啡机前摆弄自己的咖啡,听了这句话耸了耸肩,“那你好好修炼。”
她这回憋不住了,抬头问:“你不会安抚我吗?你要说因为真爱无价。”
缪霑赟笑了,她还在继续:“你还要说明年过年我一睁眼你就会给我发红包,巨额红包。”
“明年过年我一睁眼你就会给我发红包,巨额红包。”缪总靠着自己良好的记忆力,从善如流,还不耽误手上打发的活。
钱羽晗瞪圆了眼,觉得自己被套进去了,但上午十点跟樊东梵约了要开会,如果她再磨蹭可能真的会面临无尽的修炼,于是深吸一口气埋头喝粥吃玉米,不理他。
正准备拉花的缪霑赟招呼她,“过来看一下,今天我拉你跟喵。”
这招没用,挽回不了着急开会不跟他贫的钱总的心,“不要,我开会要迟到了。”
缪霑赟听见她说的话,还是安安静静地拉花,然后捧着杯子走过来,放到杯垫上。钱羽晗伸头去看,是她的轮廓和喵,挺好看的。
“别喝!”她叫停缪霑赟刚张开的嘴,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然后示意他继续。被打断的缪总又继续动作,好不悠闲。
钱羽晗早饭吃得快,缪霑赟喝一杯咖啡的功夫,她已经吃饱喝足在准备出门了。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桌面,从兜里把刚刚去书房拿的东西亮出来,沾沾自喜:“我可不白占便宜。”
钱羽晗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看过去,他拿出了两根新的金条,凑近了看上面还刻着:恭喜发财。
以及,一个卡包。
金条应该是年前准备好的,但旁边的卡包让她摸不着头脑,拿过来看了一眼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卡,包括缪霑赟的身份证。她被吓了一跳,赶快放下,问:“这是什么?”
“红包。”缪霑赟起身去穿外套,准备送她去上班。
“哪有人这么送红包的?”钱羽晗觉得这人被她逼疯了。
缪霑赟听她这么问,看过来,“那里面是我全部的存款,我只留了一张储蓄卡在身上,还麻烦钱总以后常给我发红包。”
她急着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要一个微信红包那样的!”
缪霑赟去衣架上取了她的大衣拿过来,给她套上,笑了:“可我是这个意思,新的一年梦想是给你一个家,先从上交财政大权开始。金条才是你的红包,卡包是我的新年愿望。”
他给她对齐拉锁,齐齐整整拉到头,然后与她对视。钱羽晗看着他笑,又踮起脚吻他的唇,“阿缪,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