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陪喵站在门外晒了一会儿太阳,就去找了个早餐店随意吃顿早饭。

小家伙大概是今天对这里熟悉起来了,少有的活泼,从早餐店回民宿的路本来只用十分钟,但喵一路追虫拍花,硬生生走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民宿大门,钱羽晗着急上洗手间,撇下喵和缪霑赟一个人直冲楼上。

缪霑赟目送她的背影从大门进去,听到了自己的电话响了——樊东梵。

“钱羽晗呢?”樊东梵不等他的问候,直接问。

他只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把手机送到耳边就听见他急冲冲地问,愣了一下才回:“跟我在一起。”

“她手机呢?”樊东梵不等他回复,又补充,“我刚给她打过电话,一直在关机。你管住她,别让她相信手机里的新闻,别再上网了!”

缪霑赟一头雾水,但樊东梵的声音没有丝毫玩笑,他都来不及挂断电话,抱着喵也跑回房间。

“李清河给我们设套,靠!我们这边刚表现意向要签合约,她那边就放出消息说迩晗落井下石。又叫营销号大肆抹黑她的过去,现在已经转移了百分之八十的视线。先别让她看手机,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樊东梵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还有发出巨大“咚咚”响的楼梯声,三言两语交待清情况。声音里全无平常樊董的冷静,全是焦急与不安。

听筒里的声音是在一瞬间戛然而止的,对面的人在一瞬间噤声,连周遭嘈杂的人声都消失了。

樊东梵心急如焚,这一刻像瞬间被人抛到宇宙里,心脏随着脉搏七上八下的振动。直到远处似有似无的传来喵的叫声,明明才过了不过一分钟,但樊东梵像是很久没说话了。他的嗓子带着一些喑哑,又确定道:“喂?”

缪霑赟站在屋外,从钱羽晗刚刚着急上洗手间而没来得及关上的门向里望,喵轻轻跃下跑向蹲在沙发角落的钱羽晗旁,急急地舔她。他来晚了,缪霑赟心下有了定论,随手切回界面看微博。

“钱羽晗 性侵。”热搜第一。

他顺手点开,铺天盖地的红色感叹号涌入他视线。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文案,重点早已用红色感叹号标注,所以映入眼帘的便是“她从小学开始就是小太妹,跟每个男生走得很近,还有一个固定男伴陪着。两个人很亲密,总是一起回家。”

“她跟我们女生话都很少,总爱跟男生玩。当时他们只是在谈恋爱,她一直很开放,小学时候就很爱玩。”

“虽然她是中途从其他学校转来我们这里的,但跟任何人都很少交流。平常都很高冷,原来是怕人了解到这一层面啊……”

“天呐,你们不会相信他们这样的头部网红有清白出身的吧?关了门谁不是坐在别人大腿上喝酒啊,怎么就这位比前两天那位更高贵了?”

“笑死,不会有人不知道她现在的合伙人大学的时候是她狂热追求者吧?缪氏少东真以为自己捡到宝了?殊不知人俩夫妻店开到火爆,他不过是前段时间钱羽晗准备离开迩晗才找的接盘侠。”

……

这些内容充斥着词条,缪霑赟大致看了一眼,世界暂停了一瞬,声音又归位,他刚刚在高原上冲刺跑的速度太快,气息不匀地问:“营销号什么时候开始活动的?”

樊东梵理智下来回复:“两小时前。”

“你他妈公司里宣传组和公关部干什么吃的!”缪霑赟没有压着情绪,合上了敞着的门,声音低了几度直接爆粗口,然后带着火气挂了电话。

这件事其实不全怪迩晗反应速度慢,对方做好了前期准备,就等着这边点头就开火,转移视线。他们无论是多快的速度,都不能未卜先知。等申未带着手机新闻急匆匆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一早上想通风报信的江枝和樊东梵都在这边吃了钱羽晗关机的闭门羹,他们以为是他们已经看到了新闻,为了避免被打扰所以先关了机。

一直等到快到中午,樊东梵终于按捺不住性子,觉得这么躲着不像钱羽晗的行事风格。再打电话,发现没人接。想了又想,才壮着胆子打给缪霑赟。但钱羽晗已经跑回房间,看到了振动成筛子的手机。

光鲜亮丽女强人的前世今生,总是轻而易举吸引网民的视线,更何况这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煽风点火,等着看笑话。这些很容易吸引视线的关键词摆在一起,像除夕夜的烟花一样,砰砰砰在天上炸开,你根本听不出原本由自己点燃的烟花声响,一抬头却是漫天的**,喧闹又虚妄。

钱羽晗像是被缪霑赟的低吼声惊醒,她摸了摸喵的头以示安慰,面不改色的进了洗手间。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破绽,像刚刚上千条微信截图里的新闻内容写的是别人的一样。缪霑赟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等她进了洗手间,就默默站在门口等。

厕所冲水的声音打破屋子里的死寂,然后是水管流水的声音。

随后“砰!”的,最后一朵烟花炸开,惊得喵夹起了尾巴,缪霑赟来不及想任何事情,破门而入。

那一丝火光,震碎了洗手间的镜子。稀里哗啦的玻璃碎片散在四周,有血顺着钱羽晗低垂着的胳膊流下,她还是面无表情。一粒粒细碎的反光镜,只能映出她蓄满眼泪的眼。

屋里都是破碎,招得缪霑赟的心跳一窒,再回神时已经把人抱在了怀里,刚刚复跳的心因为停顿而在胸腔急促的跳动起来,发出阵阵闷疼。

钱羽晗抬手抹掉眼睛里的泪水,这时候她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她太清楚现在应该告诉他,那些写在社交平台上的白底黑字,没有一个字是真的。但如果她说了,就不是她了。钱羽晗的骄傲让她在这一刻闭嘴。

缪霑赟并没有问她任何问题,只是轻轻婆娑她的头,指腹轻缓的滚过她的眼皮,带走湿润。

“我们起来,去给手包扎一下?”等怀里的人彻底卸了力软在他胸前,他才轻声提议。

钱羽晗直起身,自己去找药箱。留下缪霑赟接起早就作响的手机,是陈民,“缪总,有多家媒体联系到我们,说想做一次采访。我以您最近在度假为由回绝了。”

“嗯。”缪霑赟不太想深谈。

“一小时前网上也开始有人恶意抹黑您的形象,以您跟钱总的关系,可能需要尽快给董事会一个答复。”

陈民还在继续,这边缪霑赟的眉已经皱成了山丘,“不需要回复,都是误会。其他人再乱说,你让他们来跟我说。”陈民得令,挂断电话。

缪霑赟走向沙发,埋头给钱羽晗上药。刚刚打破玻璃的手实在狼狈,他慢慢消毒,听见钱羽晗终于说了话,“如果很难交代,你可以告诉他们,我们在前段时间分手了,后续我都会配合。”

她心平气和,让拿着棉签的缪霑赟怒从心头起,“合着在你心里我们就是随时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关系吗?”

钱羽晗还保持着冷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怕给你造成影响。缪霑赟,不要意气用事。董事会的人不会为你的私事买单。”

“那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随时配合你的任何决定。”

“包括分手?”

钱羽晗坐在沙发上愣了一瞬,不甘示弱:“嗯。”

缪霑赟沉沉叹了声气,他心头有千斤重,现在只想叹口气。等心里最烦躁的一阵过去才又说:“钱羽晗,遇到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任何问题。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处置这段感情,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这句话太重,一字一顿,砸在他们两人闷疼的脑袋上。

她不吭声,他还在继续:“但如果你觉得我该走,那就到此为止……”

缪霑赟话音未落,被她急急出口打断:“他们说的都是假的,不要到此为止。”所有顾虑在他说道到此为止时就全部烟消云散了,骄傲和自保不堪一击,她要爱,要缪霑赟。

所有不适被这样的一句话消解,他松了口气,低头给她绑好纱布。细细地绕过一圈又一圈,然后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又落在她脸上刚刚沾染上的那块血迹,慢慢抹下,说:“收拾东西,我带你回家。”